挽红妆（32）重叠

    战时无光阴，这一年的冬天，整个中土大陆迎来了最为艰难的一年除夕。

    大雪不停，下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停下的趋势，路有冻死骨，民间易子而食等现象更是屡见不鲜。

    “红枝，还有多久到梵国？”云泱放下车帘，不忍再看窗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

    因为云泱将云行商会的总部建在燕云国，在六年前就开始在燕云国大量囤积粮食，因此在这乱世之中，燕云国几乎成为了所有国家的流民逃奔的目的地。

    只是，如此多的流民一下大量涌入燕云国边境内，父皇要考虑到的因素就更多了。

    “大概还有两日的路程就能到了。”

    梵国，上次大比之中败给岚国的一方，明面上看着是岚国的实力要更加强劲，但上次的胜利却也正好暴露了他们的实力，而如今岚国早已被祁国吞并。

    反而梵国却在现今皇帝的带领下愈发有崛起之势。

    而这次，她正是应梵国皇帝的邀请秘密前往梵国，商量云行商会在梵国发展之事。

    两日赶路时间转瞬即逝。

    梵国。

    “公主殿下，陛下让咱家过来带您进宫，这边请。”面前的公公弯着腰，脸上笑得几乎要开出一朵花来。

    “带路。”云泱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宫装，她很少穿这样的颜色，几乎都是一身素白，因而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倒是添上了几分颜色。

    玉白骨伞撑开遮住阳光，一行人往宫中而去。

    “陛下，燕云国公主到。”

    长身而立的青年抬头，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淡笑来。

    “还不快带进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无埃瑾衣便和进来的云泱的目光对视上，一冷淡一从容的目光，如同冰遇上了水。

    他好像比之前更加稳重了，收敛了周身所有的锋芒，但这样的他，也和她的师父越发相似。

    除去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蓝色羽睫。

    “师父，你来了。”他放下手中的狼毫，不动声色地将桌案上的画轴收起，那长睫之下，敛尽了所有的心思。

    “既然梵国新帝邀请，本公主自然不会推辞。”云泱没有回应那声师父，反而将二人的身份拉开，变成了梵国的皇帝和燕云国的公主。

    原本，就不该这样。

    若他真的是她的师父，如此这般岂不是颠倒了纲常。

    青年收画的动作一顿，而后从善如流地接过话语：“公主殿下不必如此客气，原本这次邀请就是以瑾衣个人之名，而并非是梵国新帝。”

    热茶奉上，两人落座。

    “所以，这次并非是为梵国商业发展邀请我过来？”

    “正是。”

    梵国，他为何要为了梵国？

    三年，他见多了皇室和朝廷之人的卑鄙与丑陋，如何还能喜欢起来这个恶心透了的梵国。

    “但，如果你真的仅仅是为了个人之事来与我合作的话，那恕我拒绝这场合作。”云泱放下茶盏，面上却是一反常态的严肃。

    “为何？”

    他给出的条件几乎全是利于对方，却拒绝了他？

    况且，他记得，云行商会之前也与其它国家的商会达成过合作，虽不是皇帝亲自出面，但多少也有上面促成之意。

    "乱世飘摇，百姓如浮萍，如草芥，却不过是为了生存二字，我云泱虽也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人，却也想尽自己绵薄之力。"

    “是以，不为百姓只为自己之事不做。”

    室内煮了炭火，全身都被暖意包裹，然而云泱从燕云国一路走来，却是见过太多冻死的人了，甚至有几次红枝去取水时，那破冰的湖泊之中还有死去的尸体。

    那些人大多死前都撑着肚皮。

    因为太饿，所以只能去湖边喝水，可又因为太冷，最终的结局就只能是在寒冷中跌落在湖中死去。

    面前的女子面庞柔和，但眉目间却满是坚毅，尤其是那双眼眸，仿若是穿越了千年长河后的平静，却在一朝被打破，泛起了涟漪。

    不知什么时候，从前的小姑娘也长大了。

    小姑娘？无埃瑾衣一怔，不知自己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从何而来，而且，分明是他比师父小才对。

    “好，那便不谈合作，我们来谈谈交易如何？”

    “梵国出资，从云行商会买一批物资，不知这样的交易云小姐做不做？”青年目光微垂，竟是添了一份柔和的缱绻之意。

    这样的目光，云泱仿佛真的看见从前教导自己的师父站于自己的面前，声音温润却不失稳重地告诉她：“握剑，手要稳，心，同样也要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