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
二百三十一
他一个人前来了,粉色的长裙摇曳着,这一路都回荡着她鞋跟砸在地面的声响,只是胸口皱巴巴的,那两朵娇艳的花也变形了。 白色的雾四方飘来挡住视线,但还是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因果坐的那桌。 桌上满坑满谷,上满了生食,几乎都不给留地方摆碗筷。因果就缩在角落里,手放在膝盖,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生羊rou卷,像是等待主人喊开饭的小狗。 忠难坐下来,垫子有些下陷她才回神,眼珠和脑袋朝他缓缓转过去,他看到她脖子上的项圈挂着的银色铭牌闪闪发光,手不自觉伸过去,她闭上眼睛耸肩,但脸没有躲,他的手停住了,本想摸一摸铭牌转去抚上她的脸颊。 还好昨天打得不是很重,没留印子。 抚摸自己的宠物,只是蕾丝的质感有些磨皮肤,她睁开眼,乖乖地蹭着他的手心。 “要什么奖励?”他收回了手,但凑近了,一手拿起夹子夹着那些羊rou卷一个一个放在烤rou架上,一手探在桌下,覆着她裙下的大腿。 但因果没有回应,放在她腿上的手忽地一紧,因果还是阴着脸不说话。 “害怕?”他手上仍然漫不经心地夹着rou,“觉得我会把你扔在这里?像白阿姨当初想扔掉你那样?” 因果无神的双目突然显了一丝恐惧,原先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现在睁得可大,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还未被完全夹走的羊rou卷。 油脂从rou里蹦出来的声音像蝉一样叫。 直到烤盘里再也铺不下一片rou,他方才把夹子放下。 “所以你知道你把我锁在浴室里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了吗?” 近,从烤rou店里的油脂香与浓烟味中破开的花香,因果闻不出来是什么花,但一定是在记忆里的,公园……广玉兰?听觉和嗅觉融在了一起,他的声音也散了开来:“待会儿去买衣服?” 啊...看电影、吃饭、买衣服,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也只能想到这些,他们的认知到这里就结束了,忠难也许想过,但因果一定都不喜欢去,甚至只是这些最基础的她也很抗拒,难以面对很多双眼睛,即便没有人在看她。 那别墅里那么多东西都不属于他,包括耳朵上的香奈儿耳链,但这两套衣服确实是他自己买的,陈敏给的钱是挺多,但还不足以维护他们出国读书和生活以及各种事。 自由啊。 他背靠着椅子微微颔首,那希腊文的“自由”平常看不到,但是稍微一抬头就显露了出来,往下就是打着钉的喉结,只要咽下一口唾沫钉子就会跟着动。 因果攥着手,眼落在他若隐若现的纹身。 “为什么一直不回应我?”他原本好声好气的,没得到一句回应,声音又低了些,抬起的头也低了下来,因果注视的地方正好能撞上他的眼睛,生气边缘,她已经很明白了。 忠难在对上她的脸看到这副苍白的脸也突然把皱起的眉舒展了开转而耷拉下去,他双手都捧上了她的脸,神情担忧:“应激?” 她应激反应就是发呆,不说话,但她平常经常这样,听医生说是解离,有时候也无法分辨,他只能抱着她,想握上她的右手,但她两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攥在一起,他柔声安抚她,说“我不这样说了”“我不会丢掉你的,你别害怕”“你不想出来就不出来了”之类的。 羊rou卷在烤盘上逐渐焦黑,又似被烧死的人一样蜷了回去。 因果朦胧的视野里,忽地出现熟悉的身影。 原本攥得很紧的双手突然就松开了,忠难急切地想去握住她,但摸到她手上滑溜溜的液体就猛地抬起了手,白色蕾丝的四个指尖上沾满了猩红的血,因果盯着向她走来的左朝,全然不顾忠难把她双手都放到台子上,展露她用小刀插进手心剖开的创口不断涌出血珠。 左朝看到那双手的时候,全身上下都透着鄙夷。 忠难好像在说什么,因果听不到,一切都像漏风的管口,呼哧呼哧地响,倒是火烤的声音还响亮,剩下的就是她的幻听,还在唆使她杀了左朝。 疼痛钻进了创口,有疼痛才有痊愈,没有疼痛就彻底死了,忠难在给她处理伤口,娴熟地、一如往常地。 左朝就着他们对面的座位又坐了下来,看到烤盘上已经蜷起发黑的羊rou差点要痛骂,但忠难锐利的眼神刺过来他只能一边夹走那烤焦的羊rou一边抱怨着:“这动物真是白死了。” 他说好歹是他请客让他吃点再让他滚吧。 “我给你们烤行不?小姐少爷,让老奴对付一口再走呗。” 忠难这回不由分说要带因果走,但她抓着他的手臂摇头,眼睛揪在那一盘烤焦的蜷起的羊rou,他问她怎么了,她说饿,左朝拿腔拿调地说:“老奴给您烤,您要吃啥?” 她什么也不说。 左朝见她盯着那盘焦黑的rou,问忠难:“你们刚才烤的啥?” “羊rou。” “你不是不吃吗?” “因果喜欢。” 左朝笑出声,夹着剩下的羊rou卷又烤上了,“我熟羊rou过敏啊,这玩意儿离我远点。” 因果抬了抬眼。 羊rou两面都烤得血水变褐,左朝把它们都放进碗里,忠难想把那沾了血的蕾丝手套摘下来,左朝用夹子敲桌子,谄媚一笑:“用不着劳烦公主,老奴给您包。” 不出意外地就被忠难用筷子狠狠打了手背,左朝装腔作势地把碗举过头顶献给忠难,忠难用生菜裹着沾了酱料的rou包裹起来,喂进因果嘴里,她吃得太小口了,差点连rou都没咬到,左朝碎了一句真金贵,桌下就被忠难踩了一脚,他差点痛得喊出声,只能忍着痛继续烤rou。 只能用刀把rou和生菜都切碎再用勺子喂进去,rou都快烤完了才勉强吃完一个份量的生菜包rou。 左朝说着对付,实际是大口吃rou,还上了瓶啤酒,他还问公主喝不喝,好像先前什么事都没发生,那尖头鞋踩在他脸上的脚印也被洗掉了。 忠难自然不喝,因果这个状态他喝醉了就糟了。 左朝酒品也是差,几杯就开始说胡话,突然一个电话来了,他醉醺醺地到处摸自己,到第二个电话响才摸出来手机,接起后jiejie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他只说一句“喂?”jiejie就问他是不是喝酒了,他笑嘻嘻地说没有,当即被臭骂清醒了一些。 “等、等会儿,我上、上个厕所,马上。”左朝又朝厕所那边摇摇晃晃地去了。 因果盯着对面盘子里刚被包好又因为没有及时下肚慢慢展开了的生菜,熟rou从里面慢慢滑出来,酱料粘在盘边。 那碗焦黑的羊rou就放在旁边。 忠难转头在和服务员说些什么,因果看向他,又看向羊rou,看向被放在桌子最边缘的那顶黑色鸭舌帽。 被绷带绑着的手伸了出去。 忠难回过头来时,她双手乖乖地放在桌边,以为她还想吃什么,一问她说想回家了,他显然很不满于约会止于此,但她状态不好,还是答应了。 左朝摇晃着回来,坐进去,拿走了鸭舌帽,因果的眼睛从他回来开始就一直抓着他不放,他把帽子压在脑袋上,喝了最后一口啤酒,jiejie的电话又打了来,他边用肩膀和脑袋夹着耳机边说马上来了边随手抓了一把那先前包好了还没能吃的生菜包rou。 因果抬眼。 他咬下去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直到感觉嚼起来口感不是很对才皱了眉,但还是吞了下去,酒精在模糊他的感官,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忽地眼前一晕,想着待会儿又要挨jiejie的训了,捂着沉重的脑袋勉强站起来。 视线里撞进那小小的、头发短短、眼睛黑亮的因果,就像父亲第一次教他解剖整羊时那只白色的小羊,横条的瞳孔也这样盯着他看,父亲抓着它的后腿,他拽着它两根前腿,刀刺进去,他的手就在羊的内脏里掏着,黏糊糊的,不比把手伸进大米那好玩程度差多少,包括往后他杀人,也是一贯的作风,喜欢生掏人的内脏,但也不把器官挖出来,就是拽着他们的内脏在里面撕扯着玩。 左朝料想某一天他能把手伸进这个小小的女孩的内脏,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平常不爱说话,阴沉沉的,但杀她生母那天的反应很有意思,而且他把那具尸体铺开,肠子都被啃了,zigong也被挖了出来,少女弑母?那样脆弱的孩子? 模糊的视线里她的脸忽隐忽现,他好像听到jiejie的声音了,他扶着桌子走过去,但那张脸突然变得很清晰,然后缓缓地,那张印象里只有阴沉和崩溃的脸,展开了笑容。 咦? 刚才吃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