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尾声
魏彪这个人蠢。 周蔚恼怒于自己更蠢。 被这样的蠢货以同一种方式，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 几次三番将meimei陷于危险境地。 黑夜的京郊公路上。 雪花碎片窸窣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又很快被雨刮器扫去。 不停挥动摇摆的两根黑色棍子一如周蔚波澜起伏的内心。 消融的雪花好像周然脆弱的生命，随时都会逝去。 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分明，紧抿的嘴角泄露出他焦躁不安的内心。 不顾天黑路滑，脚下油门踩到最大。 还是那处郊区，依旧那个废弃牛棚。 只不过当年的铁皮农场房已经被周蔚命人推平。 因为里面有周然的不好回忆，所以哪怕这两年京城不断对外扩建发展。 这块地仍然荒废着，了无人烟，任其荒凉。 等一行人匆匆赶到目的地，一眼望去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遍地寒凉。 罕有人迹的地界，无边无际的黑色山影，在白雪的覆盖下显得阴气森森。 重重叠叠的起伏搭配着萧瑟的寒风。 周蔚肃着脸四下搜寻着meimei的痕迹。 魏彪存了至周然于死地的念头，半分线索也没留下。 萧逸紧跟在后面，不敢看周蔚难看的脸色。 只是吩咐所有的人分散开寻找土地翻动的痕迹。 大雪越下越大，一切求生的希望都被掩埋。 他们都在和时间赛跑。 * 宗月璞指挥警员带着警犬搜寻，却见周蔚忽的死死盯住一处平地。 表情沉得骇人，还没等他开口询问。 就见眼前的男人突然失了所有分寸般的朝那处空地快速跑去。 而后竟是扑在地上，不顾尊严地动手开始用力刨地面上的冻土。 宗月璞和萧逸看到周蔚这副模样皆是愣住。 但很快的，萧逸立刻意识到什么，脸色骤然变色。 “快来人，挖这里！” “把这里挖开…” 众人不敢耽搁，一拥而上，快速抄起铁锹挖地。 白茫茫的世界里，寂静无声。 大概是兄妹间独有的心灵感应。 明明那里什么标记都没有，被大雪掩盖看不出一丝异样。 周蔚莫名的相信那里就有他的囡囡。 他的囡囡就在那里等着他。 “周然！！” 周蔚大声地唤着meimei的名字，手里的动作不停。 囡囡，哥哥来了。 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周蔚心底乞求着。 随着土层被一点点挖开，难言的焦虑涌上心头。 他听不到周然的声音。 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个强大如神祇般的男人。 疯了似的跪在地上，徒手刨着地面的冻土。 终于，随着铁锹一铲落下，碰到了某个坚硬的木板。 周蔚立刻挥手喊停。 在木板被撬开的瞬间，他便跳了下去。 看着里面躺着被束紧手脚，血色尽消的人，周蔚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也跟着倒流。 手掌不自觉的颤抖着，但好在，人还活着。 而亲眼看到被埋进地底的女孩，所有人都一副心痛震惊的表情。 周蔚最宝贵的meimei。 周家捧在掌心里的孩子。 就这样被塞在木箱里活埋等死。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幸好小姑娘还活着。 脆弱苍白的脖颈无力的垂着，朝周蔚一笑便晕了过去。 男人动作干脆地解开束在对方手脚上的束缚，而后又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 甚至不需要人替手，抱着人便几步从坑中一跃而出。 随后也不理会身后一众人，径直向救护车奔去。 * 周蔚抱着meimei上了救护车。 宗月璞推了把萧逸，示意他跟周蔚离开。 “这里我会处理好，医院那边需要你看着。” 萧逸点点头，冲他感激一笑。 纪涟平出事，只剩他一个人，的确有些分身乏术。 今晚的冲击太大，饶是见过不少血腥场面的萧逸也十分触动。 纪涟淮和魏彪的手段过于残忍，竟敢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下手。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周蔚。 他跟在周蔚身边这么久，都不曾见过他那副模样。 身上沾着点点泥水，发丝凌乱。 手上，甚至指甲缝里都是一片脏污，甚至能隐隐看到血迹。 向来胜券在握、从容淡定的男人。 即使是在部队里面对枪林弹雨都面不改色的人。 此刻脸上充斥着惊慌失措。 上位者的威仪几乎荡然无存。 只不过这些周蔚都不在乎。 将meimei放在急救床上，借着车里明亮的灯光，他才看清周然此刻的模样。 手腕脚腕都是勒出来的血痕，甚至脸上也有。 更别说她那被木箱内壁上的木刺扎得血糊一片的手。 原本精致的五官此时紧紧闭合着，像即将枯萎的玫瑰花。 整个人陷入一种苍白的无力之中。 医护人员给她戴上氧气面罩，刚要给周然拔去手指尖的倒刺，却被男人拦下。 周蔚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昏迷的人，张口时，声音已经沙哑。 带着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接过镊子轻轻除去手上的痕迹。 “我来，她怕疼。” * 周然睡了很久。 奇怪的，这一次她没有再做梦。 梦里再没有光怪陆离的景象，没有小时候走马灯似的回忆片段。 大梦归离，一觉好眠，睡醒到大天亮。 睁开眼看到军区医院独有的白点花纹天花板。 小姑娘心底悄悄叹了口气，转转眼珠，环视着房间。 手里还挂着点滴，手心里放着一个灌满热水的玻璃瓶。 玻璃瓶贴心的被人用毛巾裹着，防止烫手。 男人双手抱胸，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假寐。 眼眸低垂，鼻梁高起，薄唇微抿，每一处轮廓看似温和实则藏着锋利寒意。 整个人藏在阴影里，连窗外温暖的阳光都对其避之不及。 这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 此刻萦绕着挥散不去的阴郁和疲惫。 她想开口，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抬手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床边的铁栏杆，忍不住嘶了一声。 男人听到动静睁开眼，盯着周然。 空气莫名的静了一瞬。 “要喝水？” 周然点点头。 男人起身，从旁边茶几上拿过晾好的温水。 扶起周然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将水喂给她。 周然喝完水，感觉嗓子终于好些了能开口说话。 男人帮她擦去嘴角的水渍，又垫高枕头。 起身走到水吧处，背对着她。 身影透出几分孤寂和落寞。 “周蔚，几点了？” “十点。” “你吃饭了吗？” “嗯。” “你在这里坐了一晚上吗？” “嗯。” “告诉爸爸mama了吗？” “没有。” “那…绑架我的人抓到了吗？” “嗯。” “周蔚。” “嗯。” “…给你三秒钟，过来抱我。” 小姑娘生气了。 男人沉默着，最后还是顺从的转身走过来。 倾身向前，将周然大力扯进怀里。 男人力气很大，周然被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浓烈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她揪着周蔚的衣服，贴近胸膛，抬手轻轻抚平周蔚衬衫上的褶皱。 “周蔚，我才刚醒，你就要和我生气吗？”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哎！” “你都不想我吗！” 周然在香江读书，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半年没有见面。 阴差阳错，两人的重逢多了许多磨难。 “囡囡，对不起。” 周蔚抱着meimei，声音艰涩。 默默感受着怀中人蓬勃的生命力，像在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说过会永远保护周然，免她受惊担扰。 却总是失信于她。 周然咬咬哥哥的脖子，歪头看他。 牛头不对马嘴。 “哥哥，我好爱你啊！”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漆黑深邃的凤眸目光如炬。 熟悉的眉眼经过时光的洗礼打磨，却依然如初。 男人眼里闪过笑意。 卸下所有的冷淡和疏离，所有的深情缱绻只为面前的少女。 小姑娘总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他的情绪，又总能在第一时间抚平治愈他。 “周蔚其实你没吃早饭吧？” “我都闻到你身上的烟味了，呛得要命。” 男人低笑了一声，“嫌弃了？” 小姑娘撅着嘴逗他，“那能退货吗？” “好像不能了，周小姐。” 半晌， 周蔚抱着meimei，“囡囡。” “嗯？” 周然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在了手指上。 低头看去，无名指上，正正好好被戴上一枚钻戒。 玫瑰样式，精美繁复的切面。 “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给你戴上的…”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已尽在不言中。 周蔚摸着meimei的脸。 阳光下的少女圣洁美好，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散发着柔软的光泽。 未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苍白，更显脆弱无害。 “周然，你愿意嫁给我吗？” 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十分坚定。 小姑娘错愕不已，眨巴着眼睛盯着手上的戒指。 突然，那双眸子泛起水光。 眸光潋滟，粉唇柔软。 周然抬起头，冲周蔚弯唇一笑。 “好！” “周蔚，我要嫁给你！！！” 静谧的病房里， 周蔚吻上她的眼睛。 一下一下小心的啄吻。 周然闭着眼。 感受到湿润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哥哥的。 世界旷然，唯你我相爱。 * 安史之乱后，杨贵妃自缢于马嵬坡。 唐玄皇思念至极，寻遍方士要找死而复生之法。 临邛道士为了寻找杨贵妃的魂魄，不惜升天入地。 无论是天上的极高之处，亦或是地下的黄泉之中。 想方设法寻找着她的踪迹而不得。 周然笨笨咔咔地埋进哥哥怀里，有些庆幸地想。 还好还好。 周蔚找到了她。 上穷碧落下黄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