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救命恩人

    胡子大叔伸手拉了她一把——动作不算温柔，但汪蕴儿并不在意，反倒觉得这正合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冷酷寡言，像夜色里一块沉默的顽石。就连方才那短短的一句话，都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汪蕴儿咬牙站起身，脚还是没法平稳着地，疼得她「哎呀呀」直叫。昏黄的路灯像困倦的眼皮，半睁半闭，投下一片摇晃的光影。她抬眼望去，只见他眉头紧皱，那两道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仿佛一把弯弓，带着几分凌厉。可奇怪的是，她心底却没有一丝惧怕。

    「???（A-Jeo-Ssi）！」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公园里荡开，显得有些突兀。其实她根本不会韩语，只是学韩剧里的对白，随口叫的。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胸腔深处滚出来的石子声：「你说什么？」事实上，他听得懂，只是有些诧异。

    「大叔。我叫你大叔。」汪蕴儿攀着他的手臂，试着抬起受伤的脚，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大叔，我脚受伤了，你能送我回对面的便利店吗？」她伸手指向远处，那块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在夜风里时亮时暗，像在对她眨眼。

    女孩口中的「大叔」——严善，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没错，他认得她。她就是便利店里那个总是偷偷笑看自己经过的小姑娘。她顶多十八九岁，而他已经三十六了，「大叔」这称呼倒也算合理。只是，他太久没和人交集，这种称呼落在耳里，总让人有点陌生。

    「你们店长现在在那吗？还是只有兼职的在？」他开口问。

    汪蕴儿眼睛一亮，原来大叔认得自己！她忍不住有点小窃喜，摇摇头：「店长不在，只剩下大夜班的人。」

    严善略显无奈：「要是店长不在，把你送到那儿也帮不上忙。不如我送你去医院挂个急诊吧？」他说着，心里却有些矛盾。他向来排斥与人牵扯，可是刚才眼见她险些被人欺侮，真要置她不顾，他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既然要帮，就帮到底。

    「不用啦！」汪蕴儿连忙摆手，「挂急诊很贵的，我回家休息一下就行。」她眨了眨眼，又带着央求的语气，「大叔，可以送我回家吗？我家离这儿不远。」

    「你不能打电话让家人来接你？」他皱眉追问。严善自己没有手机，但他知道，如今的年轻人几乎人手一部。

    她的肩膀忽然垂落下来，声音低了下去：「我一个人住。我爸妈都过世了。」

    夜风里，她的话听得人心口微微一沉。严善心中泛起一丝疑虑——大半夜，一个年轻女孩说自己独居，还要人送她回家，这听起来多少有些像陷阱。但看她的神情和举止，分明不像是有意设局。他暗叹一声，终究是自己先卷进了这场麻烦。

    「拜托！」她双手搓在一起，学着韩剧里常见的求情动作。

    严善再度皱眉，她的动作和口吻十足韩式，不禁开口：「你是韩国人？」

    汪蕴儿吐了吐舌头：「不是啦，只是以前看韩剧学来的。」她眨眼笑笑，随即又认真地说：「大叔，我真的不是坏人，不会害你，你放心吧。」

    这话出自一个女孩子口中，倒叫他有些苦笑。要说危险，眼下她才是更该担心的一方吧？不过，也正因这份天真，他心底的防备反倒慢慢卸了几分。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忽然转身，背对着她，弯下了腰。

    「大叔？」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脚扭伤了，我背你回去。」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简短。

    背她？像韩剧里男主角背女主角那样？

    汪蕴儿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抿住嘴唇，脸因为憋笑而有些扭曲。幸好大叔正背对着她，没看到。

    「不要吗？」他像是要直起身离开。

    「要！要！」她立刻拍了拍他的背，乖乖趴上去，小心地抱住他宽阔的肩膀。

    他双臂一勾，轻而易举地将她托了起来。天啊，好轻！像抱起了一只羽毛一样。他不打算问她是不是常常吃不饱，他只打算尽快送她到家门口，然后就此别过。严善早已习惯孤身一人的生活，不想留下任何会打扰他清静的牵绊。

    确认方向后，他沉默着往前走。

    「大叔，你是不是也看韩剧？」汪蕴儿忍不住开口。

    他眉头一跳，沉声回道：「我不看戏。」电视机在他家里唯一播放的频道只有新闻。

    「哦……」她安静了五秒钟，还是忍不住又问：「那你怎么会问我是不是韩国人？是不是因为你也知道韩国人习惯背人？」

    严善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我去过韩国，待过一阵子。」那是三年前，为了避开某些流言，他不得不离开。

    「我就知道！」她在他背上忍不住手舞足蹈，结果一动右脚，疼得又小声哀叫了一下。

    「回去冰敷吧。」他提醒。

    汪蕴儿抿嘴，觉得大叔每句话都简短得像冰块。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开口，「大叔……」

    「刚刚sao扰你的人是谁？」严善反问。他宁愿让对话落在正事上。

    提起阿清伯，她整张脸立刻皱成一团：「是我爸以前的朋友，他硬说我爸欠他钱，要我还。他还说会再来找我，大叔，你说我要不要报警？你能帮我作证吗？」

    「不行。」严善几乎是瞬间拒绝。她在他背上微微一僵，他顿了顿，才补充了一句：「我不方便。」

    汪蕴儿轻轻叹了口气。并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家门口越来越近。想到马上就要和大叔分开，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下次要是再遇到那个恶心的阿清伯……大叔，还会再出现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