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煩不煩

    客房的床單像是被水泡過一樣，自然是不能再睡了。

    當徐璟廷動作麻利地從自己臥室多拿了一顆枕頭過來鋪上時，盛知雨忍不住懷疑，這人八成是早有預謀。

    睡在同一張床上，他從後面摟住她，下腹輕輕蹭了蹭，像是在確認她真實存在於懷裡，而不是一場夢。

    兩人就這樣，一覺到天亮。

    隔天，陸浩森照常來接盛知雨上班。

    徐璟廷就算心裡千百個不樂意，也明白，他和盛知雨的關係，暫時還不到能公開的地步。

    ─炮友而已。

    不過，遲早要轉正。

    「喏，妳要的東西。」陸浩森單手開車，另一隻手把副駕的紙袋遞給她，語氣嫌棄又不解：「你們現在連   cosplay   都不放過了？」

    盛知雨懶得搭理他，低頭啜了口咖啡，連眼神都沒給。

    但陸浩森繼續自言自語：「不過說真的，這衣服對你們倆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麼值得紀念的東西吧？」

    「明天還是讓福叔來接我吧。」她不耐煩地說，「你話怎麼那麼多。」

    「妳饒了他老人家吧，一大把年紀了，還要看你們秀恩愛。」

    兩人一來一回，拌著嘴就到了公司。

    剛下車，盛知雨就注意到停車場裡那輛熟悉的銀色跑車。

    「今天我跟文冶有約？」她皺起眉頭。

    陸浩森翻了翻平板上的行程，「沒有，今天盛總的行程很清爽，沒有任何約。」

    「那他怎麼來了？」

    盛知雨皺著眉下了車，眼前蔣羿川今日依舊一身西裝筆挺，氣質沉穩內斂，率先微笑開口：「早安，盛總。」

    他禮貌地摸了摸鼻梁，語氣含蓄又得體：「今天沒提前預約，就這麼冒昧過來，還請見諒。」

    「哪裡的話，蔣總是我們的貴客，隨時光臨都是榮幸。」陸浩森搶先一步，笑得十分官方，態度得體卻帶著幾分防備。

    蔣羿川聞言，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張精緻的邀請函，雙手遞過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之後雙方要合作，我覺得盛雨集團有必要先了解我們開發渡假村的方向與理念。於是這次，特意準備了一場員工旅遊，誠摯邀請盛雨的全體員工，去我們的渡假村放鬆幾日，也順便參觀一下。」

    聽到這裡，陸浩森伸手去接，手卻頓住了，表情微微一變。

    盛雨集團可是百來號人，這樣一場旅遊，說是邀請，實則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蔣羿川竟然說邀請就邀請。

    蔣羿川卻神色從容，彷彿看透他們的遲疑，語氣溫和堅定：「這是我們文冶的誠意，還請盛總賞光。」

    他沒有收回手，始終保持著溫儒而不失壓迫力的笑容，靜靜地等著他們接過邀請函。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門剛關上，陸浩森就把那張邀請函隨手丟在桌上，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和不解：「盛總，我覺得，跟文冶的合作，可能得重新考慮一下了……那個姓蔣的，腦袋大概多少有點毛病。」

    盛知雨沒抬頭，繼續翻著電腦裡的郵件，淡淡回道：「人家請你們全員去旅遊，你轉頭罵人腦子有病？」

    陸浩森皺著眉追問：「所以妳真的打算去？」

    她終於停下動作，抬頭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午餐吃什麼：「去啊。」

    盛雨集團的員工旅遊，最終敲定在下個月八日，三天兩夜，地點是山上的問野渡假村。

    內部消息一放出來，公司裡瞬間炸了鍋。

    問野渡假村可不是一般地方，占地遼闊，草原一望無際，還有游泳池、遊樂設施、小型動物園……應有盡有，聽得大家心癢癢的，已經開始計劃要帶幾套泳衣和拍幾百張美照了。

    幸福企業的標籤，盛雨集團算是貼得越來越牢了。

    「嗡」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盛知雨隨手拿起來，是一條訊息彈了出來。

    ─班長：「知予，妳考慮得怎麼樣？週末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她這才想起來，這讓徐璟廷吃了一肚子飛醋的罪魁禍首，還沒處理乾淨，她指尖一頓，她慢悠悠地回了一條：

    ──「不了，家裡人管得嚴。」

    然後順手截了個圖，直接丟給徐璟廷，像是在說：看吧，搞定了。

    徐璟廷剛開完會，手機震了一下。他隨手點開訊息，一眼就看到那張截圖。

    短短一句話：「不了，家裡人管得嚴。」

    他愣了一下，然後，嘴角不受控地揚了起來，心跳像是突然漏了一拍。

    她說……家裡人？

    他？

    是她家裡人……？

    徐璟廷瞬間得意忘形，整個人像踩在雲端，完全忘了自己還坐在辦公室裡。

    他把手機倒過來、橫過來、放大再縮小，確認了好幾遍，像是怕自己看錯了一個標點符號，然後，忍不住笑出聲，連隔著牆的秘書都聽見了，不由得探頭過來看：「徐總？」

    徐璟廷清了清嗓子，收起手機，一本正經地說：「……沒事，處理私事。」

    但耳尖卻紅了，嘴角的笑意怎麼都壓不下去。

    她竟然說我是她家裡人！

    這天，尋之集團的員工們紛紛發現，自家總裁心情異常之好，開會不罵人，文件批得特別快，連財務部的預算都一次過了。

    沒人知道，這位徐總，正在心裡一遍遍回味著那條訊息，像個剛談戀愛的小男生。

    他實在忍不住了，打開訊息對話框，手指飛快地敲下一句：

    ──徐璟廷：「誰是家裡人？」

    ──徐璟廷：「是我嗎？嗯？」

    手機那頭遲遲沒回，他越等越心癢，直接甩開辦公桌，靠著椅背，一邊笑得像得了什麼大獎，一邊又不甘心，繼續發：

    ─徐璟廷：「盛總在忙嗎？為什麼不回？」

    ──徐璟廷：「晚上回家，等著。」

    發完自己都笑了，覺得這種黏人又得意的自己簡直不像話，但就是停不下來，手機螢幕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他等著她回一句，心情像熱鍋上的螞蟻。

    過了好一會兒，手機終於震了一下。

    盛知雨回了一個字：「煩。」

    徐璟廷盯著那個字，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哇哇！她罵我煩！

    他飛快地回過去：

    ─徐璟廷：「就煩妳一輩子。」

    會議室內，手機一震接一震，吵個不停。

    盛知雨垂眸瞄了一眼，面無表情地將手機拿過來，當著眾人面直接調成靜音，隨手扣在一旁，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動作乾脆利落，毫不猶豫。

    她抬頭，語氣平靜無波：「這次的員工旅遊，大致行程是這樣，具體的接待和安排，文冶集團全權負責。我們只需要統計人數、協調部門輪休，其他部分不作干涉。」

    底下的人還在快速記錄，她語氣一轉，語調微沉：「但各部門注意，這次雖是旅遊，不代表可以鬆懈。人出去，代表的是公司形象，別給我丟臉。」

    全場氣氛一緊，沒有人敢多說一句廢話。

    而她放在一旁的手機，螢幕還亮著，訊息一條接一條跳進來。

    ──徐璟廷：「妳怎麼不回我？」

    ──徐璟廷：「是不是生氣了？」

    ──徐璟廷：「那我下班去接妳，好不好？」

    ──徐璟廷：「家裡人？」

    她看都沒看，神情如常，繼續翻開下一份會議資料，聲音冷靜又有條理：「下一項，行銷部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