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病危通知
chapter 47 病危通知
前夜这一茬让林念恩比以往早睡了整整一个小时，可能上一周上课太累，她赖了很久床才终于起来。 洗漱完毕，她从房间里出来，半自动咖啡机传出了磨豆出粉的声音，池彦也刚醒。 咖啡机是刚搬进来时徐州送的，徐州爱喝，对这些有研究，但池彦从没用过，那时候每天失眠他才没病喝咖啡。养成习惯后，现在他也不怎么喝，很偶尔的情况才会喝杯奶咖。 现在搬出来用，当然是因为林念恩喜欢。她一喜欢，池彦便开始研究，这段时间倒真的研究起来了拉花，对如何萃取油脂丰富的浓缩也开始上瘾。一周也就周末能有几次做咖啡的机会，现在变成两个人抢着来，攀比到底谁进步更快。 林念恩跑去岛台边，笑着说：“今天不和你抢，看你拉得怎么样。” 浓缩液正在萃取中，咖啡的香气瞬时洒满了整个餐厅。 池彦洗了块抹布，准备打奶泡，“今天可是我先起床，你抢我也不让给你。” 林念恩抬头瞪他，却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像没休息好，昨晚不是很早就休息了么… 她问：“你没睡好？” 蒸汽棒呲啦呲啦的声音持续了三秒，变成了更低频率的声音，池彦微微蹙了蹙眉，说：“做梦了，就没睡安稳。”奶缸中温度已经达到，他擦去蒸汽棒上的奶渍，一气呵成拉了个渐变的大白心，递到林念恩面前，“厉害吧”。 “你怎么这么厉害呀！”林念恩抿了一口，这是她买来才换的新豆子，果然特别香。喝了几口，她又仔细看了看池彦，“你待会儿别去健身了，补个觉吧，下午不是还有球赛？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池彦点点头，“煮的鸡蛋好了，我再泡个燕麦片？” 林念恩说行，他们两个人早餐都吃的不多，营养够就行。执着咖啡杯，她去把露台边的纱帘拉开了，今天天气阴沉沉的，下午好像还有雨。 她回头问：“今天会下雨诶，你们球赛是在馆内？” “对，你真的不要去看吗？” 林念恩坚定摇头，看池彦打球机会有的是，但她是疯了才会去看她们学校领导跟庆平领导班子的友谊赛，她知道她们院长会去的。 这延续很多年传统的两校友谊赛很逗，也许是考虑到上了年纪教职工们体力欠佳，他们只打半场，且是简单的5v5，还含替补。所以重头戏依旧是下半场由学生组成的校队进行PK。 池彦并不在校队，他同班好友毕盛是校队队长，前天才告诉他十万火急要为庆平荣誉而战，要他去救场。李杭也在喊着他去，池彦很久没打全场的正式比赛，也很期待。 中午补觉时相似的梦境里画面竟然更深刻地印入脑海，他醒来时出了汗。 友谊赛开始，上半场徐州也在，他一直坚持锻炼，还经常去徒步、滑雪，体格拉同龄人半截。 后半程学生赛程，池彦上场，第一节过去，毕盛都吓了一跳，他知道池彦打得好才会喊他来，可他今天表现得也太好，一整个势如破竹的气势，不像在打校赛，倒像去选拔CBA。整个场子因为他热得要命，毕盛跟李杭疯狂对池彦吹口哨，说爱死他了。 池彦打完两节就下了，汗浸湿了后背，他站在场边喝水边看，觉得毕盛要他来救场纯是扯，虽然他们主力受伤，可北华这两年篮球校队水平还是跟庆平有点儿差距的。看了会儿，想到徐州在更衣室，便去找他，刚刚只远远打了招呼，没说上话。 很巧，更衣室椅子上只剩了一个随身包，他认出是徐州的，便在一旁等他出来。包底下压着的手机传出震动铃声，池彦一开始没管，后来持续震动两回，反正也没其他人，他移开包顺口就要喊徐州，却发现屏幕上是池彻的三通未接来电。 徐州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出来，看见池彦坐在长椅上玩着手机等他。 ”行啊，你小子，打得这么猛。” 池彦笑了笑，“你不也是，我篮球不都你教的么。” 徐州踢了他鞋一脚，让池彦别从这里学别人吹捧他，说他今天听太多都起鸡皮疙瘩了，徐州笑着捞起来手机，看到锁屏界面，表情凝滞了一秒。 看了眼池彦，干笑了下，又放下手机，拍拍池彦的肩膀，”你这就结束了？不上场了吗？” 池彦摇摇头，说自己上两节就够了，他提醒徐州，“刚刚有人打给你。” 徐州并不知道他自己的笑意有些局促，“哦没事儿，不着急，我待会再回。” 池彦看着他，说：“舅舅连着打给你三通，难道不应该是着急的事儿吗？你不好奇？” 徐州下意识就要反驳，“不是…” 池彦黝黑的瞳仁里映出倔强：“到底怎么了？你们还要瞒着我。” 徐州沉默不言，“小彦，你听我说…” 池彦阖上眼皮，又睁开，尝试性地问：“是不是关于他的？他是不是醒了？” 徐州的表情彻底凝固，他瞒不了，但又觉得诧异，消息一直瞒着，刻意没让池彦知道。 池彦苦笑着说：“觉得奇怪是不是，我也觉得奇怪。叔，你相信么，我居然梦到他了，梦到他开口讲话了。” 一周前。 神经内科的主任陈群例行下午四点结束门诊，周末他有一个讲座，带的学生给他发了初稿，他正审着。 内线电话进来，值班医生急促又欣喜的声音：“老师，v6的病人醒了。” 陈群对李庭彦做了各种反射测试，四肢躯干对疼痛刺激有反应，也可以自主眨眼，能理解语言，但是暂时无法出声。 一旁的学生欣喜激动溢于言表，他进医院跟着老师收的这个病人，是眼看着这位进来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眼下醒了，后续康健恢复都能提上日程。 这位病人在不同维度上对于医院来说都关系重大，陈群先后通知了两个人：冯荟交代的要和医院深度合作的池总、以及现任北城市刑侦总队队长陆海明，两个人在他这里交流很少，却不约而同都叮嘱他暂时不要告诉池彦。 陈群完全理解，虽不知内情，但他对这个病人感情复杂的原因大半来源于池彦，他有孩子，儿子甚至跟池彦同龄，想到自己家小孩毫无忧虑的简单，他是觉得这孩子太苦。 听到徐州所讲的现实印证了他的梦境，池彦一瞬间觉得解脱，他生命里一件悬而未决的东西终于落地。 徐州心里很不舒服，池予的事过去两年尤像昨天，他沉默许久，才讲出话来：“你母亲忌日快到了，这节点，你舅不放心。再加上这几天集团有事他又回北京了，他想回来之后跟你一起...”，徐州竟一时不知道如何用词，他本想说一起解决问题，可说不出口， “ 跟你一起面对。” 徐州轻轻叹了口气，“他这两年思虑重，害怕他不在你出事。” 池彦摇摇头，徐州其实不必解释这些，他也会理解他们两个人，对于他们，他只有感恩，“我打给舅舅。” 池彦在电话中，听舅舅说，李庭彦醒来一周康复得本来不错，可今晚突然被下了病危通知，眼下在ICU里。 徐州和池彦到了医院七层，两人刚出电梯门，一个身形高大、头发都花白的男人就站在电梯口。 陆海明看到池彦来了，喊住他：“孩子，能先和我聊聊吗？” 窗外已是雨幕。 尽管门窗紧闭，仍旧依稀听得到雨声，林念恩正在专心写作业，她下周有很多作业，为了不在一天堆积如山，她选择提前解决。 期间池彦给她发消息说去医院有事情，晚点回来。林念恩有猜测，说了声好就没有打扰他。 作业差不多之后就开始无聊，刷着手机，宿舍四人群群里忽然闹腾得很，起始是因为一个知乎的帖子，名字是什么“揭秘，手脚发麻”，对于林念恩而言，她和一切带有恐怖元素的东西都要八丈远，现在又是晚上，她还一个人在家，完全不会点进去看。 偏偏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大胆，热火朝天地在群里讨论着。 林念恩起初没在意，后来瞟了一眼，却觉得这故事很耳熟。 陆影难以置信地说一个辍学的常青藤化学博士居然是毒枭，据说还是北城人，这似乎跟徐青涟说过的故事一样。 好奇心驱使点进去那个链接，还真是，她记得那个毒枭很特别的名字，姓周。 于是她也加入了群聊，转述了徐青涟的话。聊到最后，四个人都觉得恐怖，怎么存在这么丧心病狂的人。 林念恩继续看着帖子，里面提到她高考那年北城的一次爆炸案，她霎时有了印象，当时传闻讲的是化工厂意外爆炸，这原来跟毒品案有关系。她记得那会儿因为这个爆炸案社会影响恶劣，处分了很多人，爸爸也因为这个忙得殚精竭虑，很久没着家。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池彦再次来了消息，说不用等他，让她睡就好。 林念恩留着玄关的灯，冯荟和林正声便常常这样，总是留着灯给那个工作晚回来的人。 她洗漱之后，为了忘掉先前讨论的大案，便坐在床上看了会儿从池彦书房拿的书。一本由华人数学家自己口述而其友人代写的自传，林念恩只读了序和其童年及年少经历，漂泊辗转在文字中或多或少透露出一些无奈和忧伤，却又像天要苦其心志的宿命感。 这本书池彦应该是看过了，他的习惯是把第一次看完的日期写在扉页右下角，她则是倾向记录买来的那天。 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半，林念恩有些困意便关掉了台灯，但总是有桩事落在心上，睡得混乱，梦境侵袭。 梦的回忆翩然，转回到和梦里人相识的场景，借他伞，看他答辩，洗相片，可转啊转，他像失踪了一样，找不到… 林念恩暮然睁眼，仍是漆黑一片，她眯着眼点亮了手机屏幕，凌晨三点多。她出了房门想去喝口水，亦是想看玄关的灯关上没。 未拉窗帘的客厅，城市凌晨各处仍在工作的灯光可以轻易折射进来，给室内镀上了一层银辉。 而池彦就在站在外面阳台露台上，往外看着已然安稳入睡的万家灯火和仍有光影流动的远处车流，他一口一口吸着烟，流落一身寂寥。 听见身后的门被推动，池彦虽没有被吓到，但也是好像突然被惊醒，他看向她问：“怎么醒了？”开口声音却是有些沙哑。 林念恩走近，拉过那只没夹烟的手，是冰凉的触感，“做噩梦了，就醒了。” 虽节气上由春入夏，可滨海城市夜晚总是凉的，她又搓了搓他的手。 林念恩聚焦到近处唯一的猩红光亮，池彦灭掉了烟，他把她揽近了，她很容易靠着，听着他问是什么噩梦。 林念恩带着仍是懵懵的睡音，哭丧着脸，说她被人追杀了。 池彦仿佛是笑了下，搂住她。 林念恩感受着左肩上他手臂箍紧她的力量，她也搂他更紧，环住他的腰，问他呆在这儿多久了。 身后桌子上的烟灰缸里，里面横落着许多根烟把了，他已经站在这儿有一小时。 傍晚雨便停了，但现下并不见月亮，大抵是被云雾笼住。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通过判断前夜天色来作出“明天是个好天气”的定义，但她还是弯手在他背后拍了拍这样讲了。 “是吗？”他笑得很轻。 “明天好像还下雨诶。” 林念恩仍旧靠着他肩膀，嘴硬，“下雨也是好天气。” “林念恩。” “嗯？” 半天他却又不再讲话，林念恩抬头瞧他，说：“池彦你蹲下来点儿，我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