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像是午後的一場夢

    殷璃沒預料會見到伊瑟，整個人愣了愣，在原地呆了幾秒才朝他走過去。

    伊瑟坐在椅子上，目光卻始終放在少女身上，第一時間很快掃了殷璃幾眼，確認她的大致狀況。

    他的眼神和表情依然淡漠，卻透著一種不迫人的關照，總是能讓殷璃感覺安心。

    可就在不久前，殷璃跟艾森特做的時候還在意yin人家，頓時讓她非常心虛，臉頰泛紅，坐下時微微錯開了視線。

    「你怎麼突然來了……」

    殷璃說完立刻覺得自己很蠢。

    她是來焰帝國治火毒沒錯，可不代表其他人就不用顧了。回頭仔細想想，伊瑟這都被她丟包幾天了……

    伊瑟把茶杯放回桌上，開口語調是她所熟悉的沉穩。

    「最近一段時間，焰帝國境內好幾個地方的闇元素不太穩定，我聽說妳上午的治療也受到了影響。」

    殷璃的臉更紅了，心裡瘋狂抱怨這情報傳遞之快速，火族皇宮都不給人留點隱私的嗎！

    「咳、一點小意外而已……治療沒有中斷，一切都很順利。」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緊張，就是很不自在的找話題。

    「你體內的闇元素不要緊嗎？是不是要…弄一下……」

    伊瑟仔細看了她一會，接著搖搖頭。

    「妳再休息一會吧。短時間內都可以靠晶石處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殷璃完全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每次都一眼就看出她現在狀況的，只知道她這張臉大概可以不要了。

    伊瑟則盯著她發紅的雙頰，安靜一會後開口。

    「我能看看妳的身體狀況嗎？」

    殷璃抬頭，終於好好望向對方。

    伊瑟的表情向來是看不出什麼情緒的，但那雙銀眸裡，似乎一直都是同樣溫和淡然的關切，從開始到現在從沒變過。

    殷璃朝他伸出手，於是伊瑟起身走到她旁邊。

    幾個法陣閃現，其中一些殷璃都看熟了。伊瑟照例做了些簡單的常規檢查，還順手用幾顆晶石幫她調整一下體內的光元素。

    「沒什麼大問題，就只是身體有點虛……我回頭請宮殿裡的人幫妳多準備些營養的東西。」

    至於她體虛的原因，那根本不用問。

    天天做就已經很累了，某個欠打皇子不久前甚至還想來第二輪，身體能不虛嗎？

    回想起這件事，殷璃臉上的熱度頓時又有點退不下去，眼見這個尷尬的話題終於結束，她急忙轉移焦點。

    「我、我早上剛好做了些料理，你餓不餓，要不要稍微吃一點？」

    這句話卻讓伊瑟停頓了一下，殷璃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像是有些為難的表情。

    「抱歉……下次再一起用餐好嗎？我手上正在處理事情，只是暫時抽個空過來。」

    殷璃頓時明白，伊瑟真的就只是因為關心她，從忙碌中抽出一小點的時間，只是為了確認她一切安好。

    這讓她的心暖洋洋的，許多感受彷彿溫水注滿胸腔，痠脹得好像要溢出來。

    想到這幾天，為了應付火族的事情把伊瑟給拋在腦後，殷璃頓時有點愧咎。

    她伸出手，原本想去探對方的胸口，一會後覺得這樣好像不太禮貌，猶豫地收回來，再開口時臉頰微紅。

    「你體內的闇元素真的不要緊吧？如果沒什麼時間，簡單調一下也可以……」

    伊瑟理解她的意思是靠接吻應急，於是搖搖頭，剛想說明狀況讓她不要擔心，卻見少女斂下表情低頭，周圍的空氣裡有種旖旎，剛露端倪就消散無蹤。

    在男女情愛方面，光族人向來有些遲鈍，但他還是隱約意會到了什麼。

    房裡一時安靜無聲，但那安靜裡夾著一絲黏稠，某些無形的東西正默默湧動。

    伊瑟原本已經作勢要走，而殷璃起身送他，現在兩人卻都站著，誰也沒說話。

    一會後，伊瑟朝她走近，殷璃見到他們兩人的腳尖幾乎彼此相抵，還能聞到對方身上那股淡淡的藥草味。

    她站在原地，想表現得一派輕鬆自然，雙手拇指和食指卻不自覺彼此扣緊，好像那裡捏著什麼東西。

    那是什麼呢？感覺比蛋殼還薄，比黎明的晨霧還透，但彼此已有默契地小心翼翼，沒有破壞掉那點曖昧縹緲的東西。

    伊瑟把手撫上她臉頰時，她沒有動。他把頭慢慢低下來時，她也沒有動。

    殷璃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大力，感覺像要跳出胸腔來。

    ──別緊張啊！又不是沒吻過，有什麼好緊張的。

    ──幸好我洗過澡了，現在聞著應該是香的……不對這也不是重點！

    各種該想不該想的事情在殷璃腦袋裡亂竄，一直到伊瑟把唇貼上來時，所有雜念頓時消散無蹤。

    一切不安和躁動都被撫平，殷璃什麼都沒在想，也什麼都不擔心。只是感受到另一個人的體溫與她相貼，而對方的氣味溫和地包裹住她。

    這個吻非常純粹，伊瑟沒有給她調整體內的光元素，沒有其他檢查或確認，就只是很單純的……親了她一下。

    殷璃一直都是因為體內的契約法術，才持續和幾位男性保持rou體關係。而剛才的親密接觸跟調解失衡完全沒關係，但她卻沒有一絲排斥。

    殷璃心裡頭像是鼓脹著一個泡泡，原本就已經到了極限，就在此時此刻，『啵』地一聲破掉了。

    不是錯覺，不是什麼變態的不正常心理。

    她好像，真的對伊瑟──

    「明天早上我過來找妳。」

    伊瑟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他給殷璃撥開黏在頰邊的一根髮絲，沒有調情的意味，就像是給她拿掉一片落葉一樣自然。

    「時間很充足，妳不需要早起，讓身體多休息。」

    殷璃微微點頭，動作有些僵硬。在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後，她完全不敢抬頭看對方。

    伊瑟的舉止和語氣依然沉穩，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也什麼都沒發現。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見。」

    「……明天見。」

    道別的話剛落，伊瑟就啟動了傳送陣。

    他匆忙地來，又匆忙地走，彷彿午後陽光燦爛，在樹蔭底下做的一場夢。

    殷璃靜靜看著他的身影沒入白光之中，一直到傳送法陣完全消失之後，才緩緩蹲下來，雙手摀住整張臉。

    心裡的情緒一片混亂，翻騰到幾乎無法組成完整的思考，只剩下一份再清楚不過的意識。

    她生平、好像、第一次──

    ──喜歡上了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