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己建一个游戏厅
我们自己建一个游戏厅
俾斯曼先生在温热、潮湿、勾人心弦的包裹与爱抚中进入了梦乡。 戈蒂在床头点燃凝神的熏香,低头送上肿亮的唇瓣, “晚安……”她熄了灯,钻进他怀里,感到无比温暖和安心。 醒来时天还黑着,都睡不着,她枕在他的手臂上,两人抱在一起说话。大部分是她在说,他应合,每次开口就是“你还记不记得……你还记不记得?” 他都说“记得”,她又说他在骗她,他只好一件一件地说出来。然后她又告诉他,盛蒂克大剧院成美国人的了,他们以后再也没地方玩游戏了。 “我们自己建一个游戏厅。” “要红色桃心壁纸,每一样工具都要定制上我的名字。” “那岂不是一看就知道挨揍的是谁?” “谁敢踏入我们的秘密基地?!” 两人一唱一和地构想着,戈蒂想到了海雯娜,犹豫再三后暂时没有提及她和瑞恩的事。 俾斯曼先生叹了声气,收紧手臂说, “也就是你……在这种地方还能兴奋地聊起这些……” “不行吗?” “当然行,并且好极了,待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缺少惊喜和激情……” “没准到时候我们也在家里建一个战俘营,由我来当你的俘虏。” 他笑了声,让她别瞎说。 戈蒂侧过身,毛茸茸的头发在他的胸口微蹭着。怀里又香又软,总让他产生已经回到家的错觉。 “所以呢,养我好还是养狗好?” “你。”真够记仇的。 “小狗能来找你吗?” “不能。” “能给您养老吗?” “………我应该还没到这个地步。” 哼哼。戈蒂爬起来,捧住他的下巴坐看右看,心想有些基因果真是天赋,情况都坏成这样了,宝马仍旧是宝马。 他现在就像一匹蒙了尘的良驹,就等着她来将他洗刷一新。 你看,她总是那么重要,他永远都离不开她~ 看着头顶莫名其妙又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俾斯曼先生大概能猜出里边又脑补了一出大戏。 “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太厉害了。” “这我十分赞同。”他张开双臂。戈蒂笑着躺回去,两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没多久便重新闭上眼睛。过后他爬起来在房间内简单洗漱,戈蒂则趴在床上,翘着腿,撑着下巴,神情倦懒地看着他像陀螺似的收拾检查着房间。一旁煤炭炉上的热水壶冒出滚滚的水汽,空气中还迷留着佛手柑精油的味道。 真希望能一直这么下去……只可惜透风的墙壁在提醒她,这里既不是柏林贝利克街的别墅,也不是巴黎第七区的奥斯曼豪宅…… 弄好一切,他蹲到床边,探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戈蒂闭上眼睛。 “我得走了。” “嗯……” “待会见……” “这还不一定呢……” “那晚上见。”他勾勾唇,拉过被子把她裹地严严实实, “多穿点,这个时候的天气反复无常,不比寒冬的时候好多少。” “知道了,啰嗦——” 果不其然,出了昨天那档子事,学生团不再允许有任何的学术考察活动。由于环境简陋,当时学生团宿舍与战俘宿舍区域并没有严格的划分,猝不及防地,阿列克谢来通知她,他们不能再在营地宿舍待下去,中午前,戈蒂被要求收拾好所有行李,立即前往营区门口与男同学们汇合。 阿列克谢忙上忙下地帮忙提东西,还得空出一只手搀扶中国姑娘———别忘了,她现在可是个“瘸子”。当然阿列克谢十分乐意这么做,直到把人送上卡车,还站在原地不舍得离开。 “真、真希望能再见到你……娜塔莉娅……” “我也是,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忙,阿列克谢同志。” 卫兵将后车厢锁好,卡车就这样晃晃荡荡,越走越远,戈蒂一直往后看,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一切来的忽然,她茫然又无措,心仍然留在那张散发着温热的小床上。男同学们在身边窃窃私语,无非是在讨论两个闯祸的男同学不在车上,就连教授也是…… “出了这种事,恐怕以后我们很难再进这种地方了……” “我只担心教授!听说他们还得留在那里接受调查,教授该不会被连累得丢工作吧?!” “…………………” 心脏空落落的,但慢慢地,她扬起微笑,为那失而复得的甜蜜。 她感谢上帝,赠予她巨大的惊喜。 ……… 难怪今天哪哪都不对劲,一大早就被文盲伊万拿着木棍赶进森林干活,原来是天使离开了。 躺了两天又软又香的被窝,再回到破破烂烂的牲口窝,戒断反应非常强烈。每一丝温情都在心中不停放大,海因里希睡不着。不用再绞尽脑汁地盘算着夜闯闺房的时间和机会,脑子空下来,便会不自觉地去想很多事。 今晚轮到他做梦。梦里他的mama被盖世太保和苏联人折磨地奄奄一息,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却只能站在一旁什么都做不了。 她鲜血淋漓,受尽屈辱,却还一直笑着跟他说没关系。 “再见……Henni…..” 海因里希睁开眼,借着微光擦亮一支烟,抖着手腕,像对待珍品般含进嘴里…… 海因里希留下了泪水。 ……… 学生团一走,营地又恢复到往日的死寂。大概是这个冬天死的人太多,如今反潮严重又接连倒下一大片,看在需要劳动力的份上,苏联人终于肯发下一批新毯子———一种由劣质粗麻、军工回收废料和低等棉絮搅合在一起的混合物。 就这样毛毯数量还有限,先供给的居然是让人恨之入骨的德国人,至于本国的政治犯,那是一丁点都没有,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曾被德军俘虏,在战争后被遣返回国的士兵。 “狗咬狗!”休息时间,米勒看着不远处新送来的一批苏联人,愤愤不平地说了句!前段时间受的伤让他的身体大不如前,要不是有海因里希的救助,恐怕早就被伊万扔出去等死。 为此他从忠心耿耿直接成肝脑涂地,只要有机会便过来抢活干,虽然最后无一例外都是被拒绝。 “叫你滚远点。”沾上他可没好处。 米勒红了眼睛,“长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报答您……” “活着回去见你的老婆孩子,十年不算太久,忍忍就过去了。” 海因里希看过去,“嘿,算年纪你比我还大,哭成这副样子你觉得像话吗?” “对不起长官……我只是……其实连我都不确定,家里还有没有人在等我……我的妻子……感情跟我并不好,就连女儿也是…她才三岁的时候,我就已经上战场了……” “那也得回去,不知道真相前别自己做假设。” “是……是,这些我当然知道………”米勒把眼泪吞回去,“不过长官,你能对我说这些还真让人惊讶……” 海因里希没搭话,当天下午,与看守们沟通过后他来到科涅夫的办公室,将这段时间抽空写的思想报告摆到了对方面前。 科涅夫挑眼往上看,冷笑了声,“这什么意思?” 没等对面回答他又说, “可千万别跟我说是受到she hui主义的熏陶和感召,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种狗屁话。” 海因里希开门见山地说,“我怕死。” 怕死? 科涅夫顿时有些脸绿。所以忽然活人大变样,甚至让他派人像盯苍蝇似的把人盯住最后得出的理由居然是怕死这么无聊的理由? “……你以为我会信?” “忽然怕了,事实的确是这样,这还得感谢你上台前跟我说的那番话。” 海因里希看不懂对面那副像吃了屎的表情,既惊讶恼怒却又无从反驳,谁知道呢?大约是想到了好几次想举枪自尽但现实是还在窝囊上班的自己。一个激动,便是无能地怒吼, “呵、感谢?你以为我是为了帮你?!你死了我去折磨谁?死多痛快?!继续待在这里生不如死才够赎清你们德国人的罪孽!” “愿赌服输,我的国家输了,而我也落到你手里,作为败者无论下场如何我都无话可说,如果今天我们谈不拢,我不会再来找你。” 海因里希将思想报告推过去, “我知道你们还会派人来,如果中校同志愿意,我保证我的所有改造和进步都源自于您,所有要说的话会做的事也会先经过您。” “目的呢?” “能在这过的好些。” “有什么意义?过得好过不好的,你不都要老死在这里?”科涅夫再次冷笑,“怎么?难不成,你还梦想着能回家?” “更何况你凭什么以此作为威胁?前几天我不过随便那么一说,你还真当自己能越过我抱上大腿?哈、你以为你是谁?大人物?我也不怕告诉你,经过上次你的确差点就能被押送回莫斯科,但我拦了下来,原因是作为一个刚刚才动摇不久的硬骨头,只有继续待在这里才能更加深刻的领悟到苏维埃正义的力量。他们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毕竟只是一个上校的话也没有一定要大费周章的必要你说是吗?” “你不用试探我,我在你手下,你就算随时想杀了我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我说了,今天我们谈不拢,我不会再来,而我的结果如何,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至于威胁,那更是误解,”海因里希卑微地低下头, “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趟来,只是为了求一条生路。” 那天那场谈话后来并不顺利,原本还算冷静的科涅夫聊着聊着便忽然像失了智般破口大骂! “想让我放过你?过好日子?好啊!一天算一条命,等还清你在战场上欠的所有人命,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你们该死!你们德国人都该死!留我一条命,你以为我会感谢你?!没有你们挑起战争,这一切就根本不会发生!是你害我在这里,俾斯曼上校!所以你怎么敢妄想能离开这里?!” “至于所谓的业绩,呵呵,你以为,我会在乎?!” “…………” 谈不拢,海因里希只能另想办法。看得出来科涅夫的确在某种意义上跟他一样在被“流放”,所以才像个受了刺激的神经病。然而他到底在他手底下,且科涅夫说的很对,他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想要越过他去搭线其他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何况有时候被转移到城市,成为一枚完全的宣传工具也并非是好事……他还在莫斯科时曾有过很多这样的合作机会,那的确能换来丰盛的食物和良好的住所,可深度捆绑的同时,也许也意味着再也回不了家。 如果可以,海因里希更希望自己被遗忘,成为百万大员中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战俘,一名经过改造后已经洗心革面的士兵,而并非一枚对着广播朝另一头公然呐喊的政治旗帜。 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们并非一无所知。 他要回家,而那绝非是东德。 但这所有的前提,都得是先保全自己。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原本信誓旦旦要一直折磨他的科涅夫在在那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再找过他的麻烦,虽然劳务仍旧繁重,但好歹不用再当人rou沙包,又有天使救济的包裹,身体怎么着都要比之前好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