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二 馒头皮
二百八十二 馒头皮
双眼微阖,身量笔直地端坐,他在院子正中的屋子里坐镇。男人面容肃冷沉沉似水,耳朵却仔细听着对方在院里的一举一动。 这个地方是他的。这个家的每一寸他早已烂熟于心。 虽然他平日里表现的好像并不对此有多上心,但实际上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块石子也通通印在他脑子里。他早把这里的一切都划进自己范围里。 耳中传来每一下的轻微声响,他都能在脑海里勾画出对方具体的落脚方位。他静静地听,同时在脑中不断谋划对方的死法。 不过这蠢物确实鸡贼的很。他一直跟在梁曼身边寸步不离,让他暂时无法下手。 “咔嚓。” 听见此声的同时他就意识到对方踩进了花圃里,同时还用脚踏碎了一片叶子。 也在这同一瞬间,搁在膝上的手背,有一条青筋也跟着不起眼的跳了跳。 云凌的喉咙有些略微发紧了。他意识到自己很喜欢的地方里又有一小片区域被讨厌的人踩脏。这种眼睁睁看着对方不断冒犯自己的地盘,却硬是不能上前驱赶的感觉让他十分焦躁不安。 但梁曼也在院子里,他依旧不能出手。 云凌只好不断在心里安抚自己,何必和一个死人计较。况且这里雨水多,过几日雨慢慢就将院子冲干净了。 他其实不是个小气的人。以前在地宫,他都允许右使和应向离进他的卧房,只要不是很饿,他还会分给他俩东西吃。 他之前也经常分给梁曼东西吃。 只是现在这个地方他确实住的很舒服。这里虽然很小,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地宫的一个屋子大,但一砖一瓦都已经染上了自己的气味。 这种感觉让他每日都惬意又满足。他无法忍受刚安稳下来的一切却被个讨厌的外人污染了。 好不容易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等到晚上,他听见两人在伙房热火朝天的忙活。 他听见梁曼对达库说让他喊自己吃饭,他听见达库应了声就匆匆往这里跑。 等云凌意识到他意图来污染掉自己最后一条底线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猛地睁开眼,但对方已经踏在了屋子的门槛上。 这个少年将一只脚跨进来,他冲自己笑了笑。那张极度丑陋的眉眼间藏着的满是小人得志的嚣张:“云大哥,吃饭吧。” 因为最后的私有地盘被人猝不及防地侵犯,刹那间,云凌浑身的寒毛全部炸开,垂下的双手不自觉暴起无数青筋。 额角狂跳,骤然暴起的杀意让袍袖无风猎猎而动。一双眼睛毒蛇般狠戾地盯视对方,他心口的暴虐已经焦灼到了极点。 若眼神能有实质,达库早已在此刻死了千百回。 对方在此时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他倒退一步,有些不知所措地呐呐:“…云大哥,你怎么了?” 他没觉得自己神经过敏。谁的地盘被人污染了都会这般愤怒。云凌懒得与他虚与委蛇,他阴冷地盯视他,缓缓下床踱来。 正待要出手撕破脸的那一刻,却听外间有人喊:“你们干嘛呢?怎么还不来。” 得了此话,达库如释重负地捡回一条小命。他跑开了,独留云凌脸色阴沉,因为情绪激荡而反复揉捏眉心。 …… 晚饭时,掌门筷子夹得眼花缭乱,一边吃一边往梁曼碗里挑。几个眼错不见碟子便只剩个底了。 另外两人愣愣地一直看。又见云凌端庄地折起袖子,挨个端起盘子将所有菜汤一饮而尽。 梁曼大惑不解,迟疑着小声询问:“掌门,不咸么…?” 云凌不答。放下碟子后,他优雅地晃晃指头,又摊开手掌对达库示意下他手里的馒头。 达库没有防备,茫然地松手,对方便施施然接过了。他仔细将馒头剥了一圈皮下来,全丢去达库碗里,接着便一口一口将馒头芯吃下。 云凌做完这一切后,这才如释重负地拍拍手。 他对梁曼点头道:“我吃好了,你快吃。” 梁曼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对比下自己面前堆得高高的碗,和对面空荡荡只飘了几个馒头皮的碗,她便探手拿过达库的碗来,打算给他分一半。 谁知云凌却在这时霍地起身,劈手将碗重重摁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达库。许久后,启唇冷冷开口:“不用给他吃。浪费。” 桌上两人自是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梁曼和达库面面相觑,都有些发懵。 但少年在这些时日里突逢了一系列祸事,早就彻底明白人情冷暖了。他乖乖的将碗拿回,对梁曼懂事地笑笑说:“没关系的师父。我不饿。” 云凌瞬间就意识到他这是又要搞装乖卖可怜那一套。虽然这人命不久矣,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但他依旧不会让他得逞。 他忍痛拿了几个馒头给他,勉为其难地开恩打算让他做个饱死鬼。 之后,云凌便站在旁袖手监视两人用饭。 桌上两人如芒在背。梁曼心道,掌门这是怎么了,之前就好像不太喜欢达库。可他以前明明最是热情好客、怜惜孤小的… 但是她大气也不敢喘。就在这种诡异又紧张的气氛下,两人低头匆匆吃完一餐。 若按之前所说,吃完晚饭他就该走了。但正如云凌所预料的,他果然磨磨蹭蹭的不愿意离开。 两人在伙房忙着洗洗涮涮,云凌在房上掀开一条缝,冷笑着看他们对话。果不其然,那人开始苦苦哀求:“…师父,求你了。就让我住一晚吧。就一晚上,我不想回去和叔叔…” 梁曼正擦洗着灶台。闻言她很是为难,犹犹豫豫道:“可是家里没有地方了呀…” 少年眼睛顿时亮了一瞬:“原来你们没有睡在一起吗?那我可以睡伙房!我没关系的!” 梁曼这下有些尴尬了。心想那个屋子虽然晚上空着,但掌门白天会用。反正肯定不能给他住。可这样说,又显得像在故意找借口…思索再三,她也只好说了实话:“不是,那个屋子是掌门白日练功用的…不是我不肯给你住。” 对方不说话了。 云凌在房上看见,达库的眼神略微黯淡下去。但云凌却周身都神清气爽起来。 之后两人又开始收拾伙房腾地方,这些云凌就没再继续看了。 临睡前,云凌一本正经地来接梁曼回屋。他只草草披了件里衣,刚沐浴过的头发也松散地全放下了。 与她一同转身时,他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 对方的神情再次取悦到了他。云凌边走边回忆达库灰败的脸,得意地背起手来哼歌。 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难得找到个乐子。他决定不杀他,留着多戏弄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