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在等你

    “温年，你在哭……”这一声喊得极其温柔旖旎，那双含情的双眼似乎透过屏幕要望到她灵魂深处。

    屏幕里，温年的眼圈先是一点点泛红，接着，泪水就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她慌忙低下头想躲开镜头，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抽气声透过麦克风，像细小的针扎在周应淮心上。

    他心头一紧，声音瞬间放得极软，像怕惊扰了她：“别低头，看着我，好不好？”

    温年浑身几不可察地一颤，她可以承受冷言冷语，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这一句温柔的“好不好？”。

    无从适应的她沉默着摇头，画面里只能看到她柔软的发顶。

    “受委屈了？”周应淮低声询问。

    温年想，委屈吗？在她看来，好像也算不得委屈，只是对一个破碎的家庭感到深深的无力与迷茫。

    彼时，温年的思想还不成熟，她理解了所有人都有迫不得己的理由，理解温聿城的冷漠，理解年知也的离开，也理解从未在她生命里出现的爷爷奶奶，她用自己的善良守护着支离破碎的家。

    直到经年后，在所有谎言被揭开的那刻，信仰崩塌的绝望，她才惊觉自己的存在是多可悲，可悲到又似乎合情合理。

    这场爱与恨的博弈中，牺牲的只有她！

    屏幕那端，她的崩溃是寂静的。

    周应淮不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一遍遍轻声安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温年抬起哭得昏沉的头，望进他深邃的眼里，那里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沉静的、深不见底的疼惜。

    这温暖太炽热，反而灼痛了她长久习惯于寒冷肌肤。

    温年眼神无比真诚，突然来了一句，“周应淮，你是个很好的人。”

    周应淮一下子愣住了，透过屏幕，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那种干净，清澈到透明，一种莫名的感觉，突然滑过他的心尖。

    “温年，人性是复杂的，有善也有恶，不要轻易的信任别人，赌对方的善良……”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温年几乎立刻接道，“周应淮，我信你！”

    短短六个字的，说的铿锵有力，周应淮心里一滞，心跳都漏了一拍。

    房间好像是突然变小了，沉默像墙壁一样从四周挤压过来。

    温年并不是一位擅长活跃气氛的人，对她来说，主动攀谈都需要勇气，这样突然冷下来，她立马有些无措。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周应淮，我明天可以去见你吗？”

    温年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克制那种想接近周应淮的欲望，在被他救后，睁开眼看到他的那刻，她的心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悸动，这种感受没有任何指向，更无法用逻辑解释。

    事实就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他。

    “温年，还记得那把钥匙吗？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来。”

    第二天，温年难得起了个大早，在偌大的厨厅里跑来跑去，甜品厅、西餐厅、中餐厅、零食水果厅等等，一个不落。

    宋阿奶看着跑来跑去的温年认真叮嘱厨师的模样，宠溺的笑着，“年年，又要送朋友，怎么不提前和阿奶说呢？”

    温家所有大厨是温聿城花大价钱从各地聘请过来的，只为了能更好的照顾温年饮食，这在江城是出了名的，因为闻笙嘴馋爱吃，所以温年经常给她带美食，对此宋阿奶习以为常了。

    温年看到宋阿奶便跑过去，抱着宋阿奶的胳膊撒娇道，“阿奶，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事事都让你cao心。”

    温年边说边拉着宋阿奶走到沙发旁坐下，看着她鬓角的白发，温年投进她的怀里，哽咽道，“阿奶，你得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看着我结婚生子。”

    宋阿奶疼爱的要命，把温年抱得更紧抱，笑道，“好孩子，阿奶肯定要看着我的年年结婚生子的，到时候阿奶还要继续给年年带孩子呢。”

    只是，憧憬只能是憧憬。

    厨师把所有食物做好后，佣人拎着大大的保温盒放在后备箱，温年背着小书包上了车，司机照常在闻笙别墅区的大门前停下来，温年拿起司机手里的保温盒，拒绝司机送进去，她站在门口，看着银灰色汽车慢慢消失在眼前，急忙掏出手机打车去了周应淮的小区。

    顺风车停在了巷子口，距离周应淮的小区还有一段距离，温年付完钱抱着保温盒，艰难的行走在厚厚的雪地里，只是刚到转弯处就看到远处的周应淮。

    他靠在巷口冰冷的砖墙上，侧脸轮廓被阳光勾勒得清晰利落，像一幅被遗忘在繁华边缘的剪影。

    慢条斯理地吸着烟，烟雾从他的鼻孔与唇间徐徐溢出，在他面前缭绕成一副朦胧的纱，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却让那双注视着虚空的眼睛更加深邃难测。

    时间仿佛被这雪拉长了，又仿佛静止了。

    他就那样安静地待着，与世界的热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温年的心脏不受控的狂跳起来，一股没来由的热意‘轰’地一下涌上她的耳根和脸颊，她想开口叫他，却发现自己的舌头怎么也捋不直，“周…周应淮…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应淮猛然掀眸直视着她，灼热的视线望向温年，“我在等你。”

    他说得很慢，沙哑的嗓音揉进这天地之间，在这个寒冷的风里，一切感官都被稀释了，可唯独他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那一刻，温年的呼吸都停止了，仿佛有人在那零点几秒里轻轻捂住了她的口鼻，随后而来的是更深更急的吸气，像要弥补刚才的空白。

    “雪地难走，我怕你摔倒，所以在这里等你。”

    周应淮大步向她走来，每一步仿佛都踩在她的心上，直到他靠得很近，清浅的气息打在温年的耳侧，她才回过神，他接过温年怀里的保温盒，然后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回家。

    温年惊讶地低下头，傻傻的看着他炙热的手掌，把自己的小手包裹起来，她眉眼弯起，傻笑起来，身体下意识的往周应淮的身边靠了靠。

    两人穿梭在蜿蜒的小巷子，越往里走寒风越大，周应淮让温年躲在自己身后，可温年死活不撒手，不停强调，“我不冷。”说着她又红着脸低喃道，“而且这样更暖和。”

    孩子上学了，以后有些时间了，不会这么迟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