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康纳（上）

    汉克·安德森在警局门外使劲揉搓自己的脸，初雪夹着雨悄悄落到地面、台阶和汉克的头发上，融化后点出团团湿晕，汉克直到将皮肤被搓得热辣辣红彤彤，做好准备迈入光洁锃亮的警局大门。

    亨勒提着公文包从身后匆匆走过，呼吸还带着早上寒冷的雾气，超过汉克后没走两步，又诧异地回头喊道：“多么新奇，安德森警督也早起奋斗了！”

    “对，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警局了。”汉克勉强地开着玩笑。

    亨勒挠挠头，仿佛第一天认识汉克似的，一对红肿而锐利的眼睛将他从头到脚大量一遍，然后扁着嘴嘲讽道：“Good   wood！”

    要是放在以前，以他俩的关系，不论开什么玩笑汉克绝对都会欣然接受，不过在发生了昨晚的事后，天知道他是多么羞于听见这种“男人间只可意会的调侃”，这简直让他在门口的忏悔完全失效了！

    幸好亨勒并没有注意汉克的失态，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来自加拿大公民部的文件。汉克伸出手要接，亨勒飞快地抽走，只是将这张纸托在汉克眼前。

    汉克定睛阅读，IRCC确认了克劳迪亚·埃斯皮诺·洛埃萨，和她的儿子丹尼尔·洛埃萨的存在，只不过由于她已经改嫁一位国会议员，接受了新一任丈夫的姓氏。当时与卢西奥·洛埃萨一同商业移民的手续文件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一个月后她就与卢西奥·洛埃萨办理了离婚手续，前夫从加拿大返回了墨西哥。

    “不对劲，”亨勒的肯定和汉克的疑惑同时说出口，他接着说，“我们这里什么材料都没有，没有担保人、没有投资记录、连一个人的离境记录都没有。”

    “事实上，我们还是获得了一些信息……”亨勒盯着汉克的面孔缓缓说道。

    当底特律的警员和IRCC联系到克劳迪亚的时候，她一旁的丈夫以保护妻子的名义拒绝配合调查，正在学校的丹尼尔因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也缄口不言，然而克劳迪亚私下却对探员透露消息，声称他的前夫早就失踪了，当初他们一家三口原本打算一同前往加拿大，谁知卢西奥接完一通电话后便转身离去，说好还会回来，转瞬便音讯全无，她怀疑卢西奥是被灭口了。

    “他们问她，是否知知悉并参与卢西奥·洛艾萨的毒品事业。这女人竟然有恃无恐地说:

    “‘我当然对一切一无所知，不过，你们的政府应该掌握了一点关键——否则，哪来这么多/钛/呢？如果不想像卢西奥一样生死不知，还是打消致命的好奇心比较好。’

    “事情绝对不简单：不仅是那些贩卖红冰的帮派，甚至可能真如她所说，和上面有关。”亨勒确认汉克对这种猜测表现出意料之中的态度后，露出笑意，将警员的对此事的具体汇报放入了他的手中。

    “我们想要从这对母子身上获取更多信息恐怕是不可能了——她的上议员丈夫很有一些手段。但是在这一边……”

    汉克顺着老同事未尽的话语往后想，突然停顿下来，仿佛触摸到刚刚被自己刻意抛到脑后的一个身影。

    黑暗里热津津的皮肤，一寸一寸，细细密密地摩挲着……哦不！汉克·安德森，你不能咽口水！你这个禽兽。

    “虽然我们都不太赞同你的做法，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很方便我们再次传唤年轻的洛埃萨女士了。”亨勒不算直白地提醒汉克，对老友的迟钝有些不满，在他看来，生活上的放纵似乎已经不可逆地磨损了他那曾经属于明星警员的机敏，幸好，他的勇气依然存在，汉克从来不是会因为威胁而退缩的人，哪怕面对的是来自内部的压力。这正是他们成为朋友的原因。

    亨勒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汉克正好没有一丁点面对薇塔的勇气，尽管他一直以来都想为薇塔查清一切，从而帮助她走出不幸的过去，可是他自身对于幸福的逃避又以一种错误的方式伤害了薇塔，甚至在意识恢复清醒工作时间，思维像是对抗重力一样艰难但不可避免地下坠，回味起年轻少女的rou体——她甚至刚成年！

    如果又由他去告知来自警局的传唤——这算什么呢？倘若薇塔开口将他指认，他会立刻卸下耻辱的徽章束手就擒。

    “相反，在我们需要你之前，我认为你应该避嫌。”

    汉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提起手里的大袋子：“当然，我已经买了毛毯。你知道，异常仿生人的案件侦破得不太顺利，我想我会住在这里，比你要求的时间要更久一些……但谁去和她谈话呢？她的身体很不好，这个人得要细心一点。”

    “不用担心，我们有合适的人选。”亨勒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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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局长拦住接受好一顿斥责后，汉克顶着“进展落后能力不足”的帽子，终于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盯着自己的名牌看了一会，忽然发现旁边放着一盒牛奶。

    这能保护你的胃，她说。

    红通通的皱襞，血丝阵阵搏动，白花花的牛奶从不知何处慢慢地淌下来，坠成一颗小小的瓷花瓶的形状，然后滴落、搅动、积攒……

    停！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去！见鬼，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报警？

    汉克挠乱了自己的头发，从上面看，这颗杂乱的脑袋居然和相扑拥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康纳并非故意将二者比较，只是它的视觉识别系统一刻不停地在做出判断，就算没有对这颗脑袋做卷积，也能得出结论——安德森警官正因为某事而十分烦恼，连它已经走过身旁并且在正对面落座的一系列动作，都没有发现。

    一分钟后，它才听见汉克小小的嘟哝，康纳从屏幕前歪过头，和他打了个招呼，不出预测又捕捉到一声轻蔑的嗤笑。

    办公室人来人往，不时传来警员们低低的讨论，羁押嫌疑人声嘶力竭的咒骂，鞋跟扣在地上的哒哒声，鼠标键盘噼噼啪啪的动静，来自安德森警官，五指敲下的劲头比以往都大。安德森和它的关系一直就不算好，从伊甸园事件后就更糟，它知道他是如何通过只说“动身”、“快点”、“再见”等必要的指令来表达冷淡、失望和厌恶，比如这个上午，他们各自看着自己屏幕上的卷宗，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10：59，安德森警督的手机打破了无言的沉滞，震动响起2秒，他拿起来看屏幕只花了0.5秒，将手机倒扣回桌面上，3秒后带着仍在震动的手机起身离开，这个过程中，康纳对接受到的压缩包中，并对头两份文件进行了深度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