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共犯-1
【番外】共犯-1
【此番外为哥妹身份互换的if线故事,主角双方均有道德瑕疵,注意避雷~】 邓容风风火火跑进来的时候,赵楚耘正在整理下午社团活动要用的资料。 “来了!真的来了!”邓容咋咋唬唬地说道:“你后妈带着你妹来办入学了,我刚才在走廊上看见了!” “来了就来了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赵楚耘头都没抬。 “你不去看看?” “不看,和我有什么关系。”赵楚耘语气冷漠。 “嗯,也是,确实和你没什么关系,”邓容摸着下巴说:“不过我说叔叔这事干的真是不地道,阿姨才走了多长时间啊,就给你把后妈领进门了,还带一个这么大的私生女登堂入室,这世风日下……” “别说了!” 赵楚耘忍无可忍,把厚厚一摞纸张用力砸在桌面上,巨响惊动了教室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他少有发脾气的时候,秦美云去世后的这一年更是闷得连话都不说几句,邓容吓了一跳,顿时不敢说话了。 他吐出那一口恶火,站在原地喘了好半天粗气,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 “抱歉,我不是冲你……”他眉头紧皱地揉了揉太阳xue,“我最近心情不太好。” “没事没事,理解,哎……”邓容拍了拍他的肩。 不怪他心情不好,任谁家里突然搬进两个陌生人心情也不会好,他知道父母的婚姻或许并没有那么幸福,父亲是个花心思很多的人,母亲多年来隐忍不发,一朝生病便撇下他撒手人寰,他没盼着父亲能为了母亲终生不再续娶,他也知道后妈进门是早晚的事,只是他没想到能这么快,又是这样的情形。 一个十二岁的meimei,倒推回去也就是说,他才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在外面和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 晚饭照例是一家人一起吃的,赵楚耘坐在座位上,对面是“新”mama和meimei,他只看了一眼,就无比厌烦地转过了脸。 “楚耘,来尝尝这个东星斑,你爸爸说你最喜欢这种鱼了,阿姨特意给你做的。” 郑秋茗夹了一块鱼rou殷勤地送到赵楚耘碗里,他看着桌上卖相极好的鱼,再看看郑秋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料定这绝不可能是她亲手做的。 “嗯,谢谢阿姨。”他不咸不淡地点头。 两个人住进家里来有一段时间了,他一直是这样的态度,或许不够有礼貌,但他实在也无法说服自己,对父亲出轨十数年的对象展露出什么笑容。 赵势开对这件事显然也是心虚,他干咳两声,叫他:“楚耘啊,今天你阿姨带着meimei办好了入学手续,从下周开始meimei就和你一起上学了,她初来乍到,你是哥哥,在学校里要多照顾她一点。” 他话说到这里,桌对面的女孩忙不迭地起身,局促地说:“哥哥,我不会给你添麻———” “我知道了,”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女孩的话,“我吃饱,先回房间了。” 他说完,没再管桌上三人面面相觑的脸色,头也不回地离了席,留下那块没动过的鱼孤零零剩在盘子里。 那个叫赵楚月的女孩倒是和她mama一样,长着一张足以让人惊艳的漂亮脸蛋,还是个什么小有名气的童星,赵楚耘记得前年贺岁档的一部电影里就有她,那是他和秦美云一起看的最后一部电影,谁曾想荧幕里演技精湛的小孩子,未来会成为自己的亲meimei。 这世界真是太荒唐了! 他接受不了,所幸赵势开还算体谅他的心情,早上上学都是派了两辆车分别接送二人,他嘴上说照顾,但两人差着三岁,一个在高中部,一个在初中部,实际也是碰不上的。 不过即使如此,赵楚月对他还是保持了相当程度的礼貌,两人虽不同乘,但上学放学时她总提前站在门口等待,务必要和赵楚耘打过招呼才肯上车。 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的,他也不怎么关注这件事了。 他不关注,更不在乎赵楚月在学校里的生活,这所学费高昂的国际学校生源非富即贵,她长得漂亮,人又圆滑,在家里就爸爸长爸爸短嘴甜的不得了,每天放学都是和新朋友们结伴出来,想必是过得不错的。 赵楚月尝试过和他拉进关系,一张可爱的脸配上嗲声嗲气的“哥哥”,没几个人能不心软,但赵楚耘不为所动。 他对她的态度并不好,虽然她搭话自己也会回应,但大部分时间是无视,他能听出赵楚月和自己说话时小心翼翼的语气,也清楚她大概是有点怕自己的,他深刻理解如今的一切也并不是这个十二岁小孩的错,但在心理上,他真的没办法和她亲近。 家里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很长时间,赵势开时常出差,一走就是个把月,赵楚月偶尔还接戏拍广告,郑秋茗带着她四处奔波,只有家里没人的时候才是赵楚耘最放松的时候。 到十一月,两人到家已经半年了。 天气已经很冷了,某个放了学后的下午赵楚耘和邓容还在运动场打网球,今天郑秋茗和赵势开都不在家,赵楚月发信息说晚上去同学的聚会,也不在家吃饭了,家里没人,他不急着回去。 休息的间隙,邓容磨磨蹭蹭欲言又止,问:“你和你那个新meimei关系怎么样啊?” “她?”赵楚耘喝了一口水,说:“不好不坏吧,不怎么熟。” “那你,呃……”邓容斟酌着用词,“你烦她吗,她要是遭点罪你看着高兴吗?” “我干嘛要为这种事高兴,太变态了吧,”他匪夷所思,“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就是吧,那个……今天他们弄了个局,把你妹也叫去了,”他说:“就阎文竞那帮人,你懂吧,我那么大概听了一嘴,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不对,想着以防万一和你说一声吧,毕竟那现在是你们家的人了。” 赵楚耘听着,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知道她要去聚会,她和我说了,”他说:“但她没说是和谁一起。” “嗯?那你们这关系还不错嘛,”邓容挑眉,“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我都告诉你了,要怎么办你自己琢磨吧。” 赵楚耘点点头,心情复杂地应了。 回家吃完晚饭以后时间尚早,赵楚月果然没回来,他在书房里做汇报作业,但心情有些烦闷,始终沉不下心来。 他抬头看看钟,八点半了。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晚上八点半还不回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他眉头紧皱地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咬牙换了衣服,决定出门去找她。这事他不想让赵势开知道,于是也没叫司机,从邓容那要来地址自己打个车就过去了。 他性格安静,除了体育运动外不怎么爱玩,对要好朋友以外的聚会派对向来敬而远之,因而对这些场所也不太熟悉,他走在充斥LED灯光污染的昏暗走廊里,身边时不时路过几个酒气熏天摇摇晃晃的人,两侧包厢里传来的调笑声更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按着号码找到包厢,推门进去的瞬间就被冲天的烟味呛得咳了两声。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人也不少,一片噪杂的喧哗声里他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一切,桌上桌下堆满了各色酒瓶,烟灰缸里按满了烟头,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中间,他一眼就认出被围在众人之间的赵楚月。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条这样的裙子,太短了,大腿和肩膀都露在外面,她坐在一个男生的腿上,被亲密地抱着,旁边的阎文竞掐着她的下巴往她嘴里灌酒,两侧围观的男女正喊着节拍激烈的起哄。 只一眼,赵楚耘就觉得血气上涌,头皮都要炸开了。 “赵楚月!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快步过去,一把抓起赵楚月的手腕将她从那人怀里拖出来,阎文竞猝不及防,酒液撒了两人一身,赵楚月反应迟钝,迷迷糊糊地被扯起来,大腿撞到桌角,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在场的众人大多是初中部的,只有几个阎文竞和几个是同赵楚耘一届的高中生,他失了面子,面色不虞地起身过来,沉声说:“你什么意思啊?” “你是什么意思?”赵楚耘毫不畏惧,咬牙切齿地说:“她才十二岁,你灌她喝酒?” “呵,她可是自愿的,你要不要问问她?”他说着,伸手又要去拉赵楚月,被赵楚耘一把打开了。 “我警告你,别用你的脏手碰她,也别打她的主意。” 赵楚耘压低声音说道,随即不再管众人的反应,拉起赵楚月就走。 他怒气冲冲,抓着她的手完全不收着力气,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一味拖着想要快步离开这里,赵楚月根本走不稳,一路跌跌撞撞地跟着,几次险些要摔倒。 等到出了门,到了空旷的广场上,接触到新鲜空气的瞬间他才终于缓过来一些,他松开了手,而赵楚月也终于再忍不住,跑到绿化带边吐了起来。 他皱眉看着她不停颤抖的瘦小身躯,紧身的衣料包裹着尚在发育的身体,被酒浸湿后胸口那一点弧度也清晰可见,他的怒火终于无法压制,大声斥责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还像个初中生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个阎文竞是什么人?!” 赵楚月弯腰蹲在地上,没有说话。 “你mama就这么几天不在你都要跑出来胡闹,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语气不善地讽刺道:“你就一点都不知道自爱吗?” 这句话像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猛地抬起头,一张漂亮的小脸上已是眼泪纵横。 “我能怎么办……”她颤声开口,“我能怎么办?!那些人,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欺负我,所有人都在孤立我,针对我,我没有朋友,每天每天都是这样!就算今天我不来,明天也是一样的,我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毫不客气地语气和他说话,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再伪装不出往日里那些谨小慎微的礼貌,委屈、怨恨,所有压抑的一切情绪一股脑倾泻而出。 赵楚耘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他有些怔愣,不可思议地问:“有人欺负你,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从第一天开始,就一直都是这样的,”她哽咽着控诉:“我知道你讨厌我,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不喜欢我,可我也不想在这里啊……我根本就不想到这个家里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 “你、你怎么不告诉阿姨和爸爸呢?” “……”她不停地流着眼泪,好半天,才低声说:“有什么用,反正一直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说了又有什么用……” 她蜷缩的身影看起来又小又可怜,抽泣声让周遭的一切嘈杂都变得安静下来,赵楚耘想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再也气不起来了。 “我也没有讨厌你……”他底气不足地说:“起来吧,你先起来。” 他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抽了张纸巾给她擦脸,赵楚月摇摇晃晃地靠在他身上,她身高只到他胸口,仰脸望着他,赵楚耘一边给她擦,她一边再掉下新的眼泪来。 她哭累了,在回程的出租车上昏昏欲睡,赵楚耘让她躺着,把她的头一直垫在自己怀里。 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着,路灯的光一闪一闪地打在女孩发红的脸上,赵楚耘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也不怪她,大人之间的事,和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赵楚耘从车上把她抱回房间,嘱咐阿姨给她洗脸换衣服,他自己回了屋,躺在床上心乱如麻。 他没想过赵楚月会在学校里被人霸凌,他知道同学间是有些不太安生的小团体,但他家世好,不关心别人的事,那些人从不敢来找他的麻烦,他以为赵楚月也是一样的,她那么漂亮伶俐,他以为会有很多人喜欢她的。 他睡不着,找了几个混得开的同学打听情况,才知道这半年赵楚月在初中部里简直算“风云人物”,容貌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反而吸引来无数恶意与嫉妒,再加上“私生女”这么个不太光彩的头衔,赵楚月在学校里的生活简直如同地狱一般。 那么多细细碎碎折磨人的把戏,用不着真的拳打脚踢,听着也够让人胆战心惊了。 而这些事情,赵楚月竟然都默默扛下,一概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几乎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切如常。 宿醉的感觉非常难受,赵楚月一整个上午都浑浑噩噩的,头疼,记忆最后只截止到赵楚耘把自己从包厢带出来,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 她还在担忧赵楚耘会不会把昨晚的事告诉爸妈,虽然他们也未必在意就是了…… 她捂着头,听见下课铃响了,周围的同学们陆续起身往教室外走去,现在是午餐时间了。 “楚月,怎么还在这坐着呢,你不去吃饭吗?” 一个女声响起,赵楚月抬头,看见面前几张自己最不想看到的脸,心想不妙。 “嗯,这就准备去了。”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起身想要赶紧离开教室,却被为首的女生一把扣住手腕。 “一个人吃多没意思,不如我们一起,”女生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昨晚玩到一半就走了,阎哥和大家都没尽兴呢,你不想个办法补偿我们一下吗?” “我、我……” 赵楚月瑟缩着后退半步,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四周逼近过来的其他人团团围住,看架势显然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了。 可就在她闭上眼,准备绝望地接受又一次欺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了。 “赵楚月。” 赵楚耘不高不低地叫了她一声,说:“过来。” 教室里的人闻言诧异地看过去,高中部的校服和初中不同,赵楚耘平静地站在那里,朝她招了招手。 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赵楚月挣开女生的手,飞快跑到了赵楚耘身边。 “哥……”她试探性地叫他,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你忘了吗?这么晚还不出来。”他大声说着,目光却盯在教室里女生的脸上,学校里的孩子们对比自己年长的人有着天生的敬畏,更不要说加上赵楚耘此时压迫感十足的眼神,几个人一时间都不敢动作了。 “对不起,哥,我忘了。”她唯唯诺诺地点头。 “没事,现在走吧。”他揽过她的肩膀,最后警告性地看一眼几个女生,带着她离开了。 教学楼到餐厅的路很长,两人不远不近地并排走着,赵楚月吃不准他的态度,不敢靠的太近,有几步落在了后面,赵楚耘就停下,转头看着她,说:“跟上。” “哦,好、好……”她赶忙快步追了上去。 赵楚耘偏头看她过于紧张的样子,发觉自己或许是过于严厉了,微微叹了口气,稍微软下一点语气。 “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中午来找你一起吃午饭,”他说:“上学放学我们坐同一辆车,早上我把你送到班里,下午我下课晚,会提前告诉你在哪个教室,你放了学就过来等我,我们再一起出校门。” 赵楚月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 “还有,”他想了想,又说:“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不想告诉阿姨和爸爸的话可以跟我说,不要自己忍着,我会替你解决的。” 这是半年以来他一口气和她说过最多的话,语气算不上多好,赵楚月愣愣地注视着他,眉毛向下撇着似乎有些委屈,可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可能不心软。 “记住了没有啊?”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冲她伸出了手。 那一只手悬在空中,像是一条横跨河流,连接两岸的桥,赵楚月有些迟疑,她人生短短的十几年被这种看似友善的表象骗过太多次了,她无法确定,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 赵楚耘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耐心地等着,直到片刻之后,女孩终于抬起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里。 “我记住了,”她牵住他的手,小声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