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突然

    燕王府，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照出裴云起恭敬而立的身影。他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王爷，近日沈将军不知为何，将云峥之子云恒调任至燕都，担任巡检一职。此举不知是何用意，还请王爷明察。”

    燕卓廷端坐于书案后，闻言眉头微蹙，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沈修广自己便是大将，不也一样留在燕都？如今我这燕王，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他冷笑一声，目光中透出一丝讥讽：“想必他是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不甘心再上战场杀敌，为他人做嫁衣了。”

    裴云起闻言，神色凝重，低声道：“王爷，沈将军此举，恐怕另有深意。云恒虽年轻，但毕竟是云峥之子，若他在燕都站稳脚跟，恐怕会对王爷不利。”

    燕卓廷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却透着冷意：“无妨，沈修广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困兽之斗。你且暗中留意，若有异动，随时禀报。”

    裴云起躬身应道：“是，属下明白。”

    沈府的后花园中，春光明媚，花香四溢。沈琬带着meimei沈瑜和年幼的弟弟沈池渊，沈琬手持绢扇，轻手轻脚地追逐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

    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时而高飞，时而低掠，引得姐弟三个笑声连连。

    沈池渊年纪尚小，脚步踉跄，却兴致勃勃地跟在两个jiejie身后，小脸上满是兴奋：“大姐，二姐，快看！它飞到那边去了！”

    沈琬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宠溺：“渊儿慢些，别摔着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挥动绢扇，试图将蝴蝶引向弟弟的方向。

    然而，蝴蝶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意图，忽然一个转身，朝着花园的另一侧飞去。沈琬急忙追赶，却因脚下石子一滑，险些摔倒。就在她失去平衡的瞬间，一只坚实的手臂稳稳扶住了她。

    “小心些。”一道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琬抬头，正对上云恒那双深邃的眼眸。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园中，手中还握着那只刚刚飞走的蝴蝶。蝴蝶在他掌心轻轻扇动翅膀，却无法挣脱。

    沈池渊见状，兴奋地跑过来，仰着小脸：“兄长，你好厉害！抓住了蝴蝶！”

    云恒微微一笑，蹲下身，将蝴蝶轻轻放在沈池渊的小手中：“渊儿，小心些，别伤到它。”

    沈池渊小心翼翼地捧着蝴蝶，眼中满是欢喜：“谢谢兄长！”

    沈琬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她轻声道：“兄长，你怎么来了？”

    云恒站起身，目光温和：“今日休沐，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进花园，就看到你们姐弟几个在追蝴蝶。”

    沈琬低下头，声音轻柔，带着几分羞涩：“让兄长见笑了。”

    云恒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会？你们的欢声笑语，倒是让这花园更添了几分生气。”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沈琬，语气随意地问道：“沈叔是否在府上？”

    沈琬摇了摇头：“爹爹清晨便出门了。兄长寻爹爹有何要事？”

    云恒神色如常，淡淡答道：“无甚要事，不着急。”实则，他已先后至府衙、议事厅、书房，都没有见到沈叔。云恒不禁怀疑，沈叔是否在刻意避开自己。

    沈琬察觉到云恒的神色有些游离，轻声关切：“兄长，可是有什么心事困扰？”

    云恒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语气轻松：“没什么，不过随口一问。你们继续玩吧，我去同娘说说话。”

    沈琬点了点头，目送云恒背影渐行渐远。

    云恒踏入母亲的院落，院中花香四溢，清风拂面。顾云仙正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神情恬静。见云恒进来，她放下书卷，微微一笑：“恒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云恒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母亲，孩儿来向您请安。”

    顾云仙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坐吧，陪我说说话。”

    云恒依言坐下，目光却有些游离，似乎心事重重。顾云仙察觉到他神色有异，轻声问道：“恒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云恒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母亲，孩儿心中有些疑惑，不知该不该问。”

    顾云仙温和地看着他：“你我母子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云恒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失落：“母亲，沈叔为何要将我调离军营？孩儿从小就期盼着能像父亲一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为家族争光。可如今，他却让我来燕都担任巡检，负责治安与案件侦查。这……这与孩儿的志向相去甚远，孩儿实在难以适应。”

    顾云仙听闻此言，面容微微凝重，眼眸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轻声问：“恒儿，你可曾想过，沈叔为何要如此安排？”

    云恒摇头，眉头紧锁：“孩儿不明白。父亲一生征战沙场，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孩儿也一直以此为榜样。可如今，沈叔却让我离开军营，难道他不信任我的能力？”

    实际上，云恒对此事亦曾反复推敲，深思其由。他曾一度困惑，是否因自己创建神武营，而使得沈叔心怀不悦。然而，调令既下，神武营非但没有解散，反而因上回征讨山贼之功，营中士卒皆获封赏，其他将士亦纷纷申请考验，以求跻身神武营。由此可见，沈叔对他之举措，实为赞同。但既然如此，又为何会突然将他调离军中？这一点，云恒心中千回百转，始终难以参透。

    因上次剿灭那群山匪一事，茉晗也出了大力，沈叔甚至因此答应了自己废除营妓的请求。

    云恒心中清楚，沈叔向来严谨，若非对自己在军中的表现感到满意，绝不会轻易答应如此重大的改革。废除营妓一事，不仅是对军中风气的整顿，更是对那些弱女子们尊严的维护。沈叔的默许，无疑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

    然而，正是这份肯定，让云恒更加困惑。既然沈叔认可自己在军中的表现，为何又突然将他调离军营？

    他也曾怀疑，是否是因为剿灭那群山匪一事，自己的处理有所不周。然而，思来想去，云恒始终认为自己并无失策之处。那群山匪横行乡里，jianyin掳掠，无恶不作，早已是百姓心中的祸患。剿灭此辈，既是为民除害，亦是为朝廷铲除隐患。云恒自忖心地光明，更是坚信，此乃他仕途之上，所作最为正确的一桩事迹。

    可即便如此，沈叔的调令依旧让他感到困惑与不安。云恒心中隐隐觉得，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只是他一时难以参透。

    顾云仙伸手轻轻拍了拍云恒的手背，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恒儿，你沈叔此举，或许并非不信任你，而是另有深意。”

    云恒抬起头，目光中带着疑惑：“母亲的意思是？”

    顾云仙目光深远，缓缓道：“你父亲昔日在沙场上立下显赫功勋，然而这一切背后，却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重价。你沈叔或许出于对你的爱护，不愿你重蹈覆辙，才将你调离军营，让你在燕都历练一番。”

    她稍作停顿，语气中流露出几许感伤：“沙场虽是成就英雄之地，但也充满了危险与牺牲。”

    云恒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是母亲，孩儿心中始终放不下战场。那是孩儿从小到大的梦想，如今却……”

    顾云仙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而又充满温情：“恒儿，人生之路千千万，非止一途。你沈叔的安排，也许是为了让你见识到更加宽广的天地。你父亲也曾有过迷茫与抉择的时刻，但他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你也需学会顺应变化，寻觅到真正属于你的方向。”

    云恒低下头，心中虽仍有不甘，却也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他轻声道：“母亲，孩儿明白了。或许，孩儿该试着接受沈叔的安排，看看这条路是否真的不适合自己。”

    顾云仙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溢满了慈祥与爱意：“恒儿，你能有这番认识，母亲就安心了。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母亲都会支持你。”

    云恒抬起头，眼中透出一抹感激：“多谢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