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悦,我想你
悦悦,我想你
澜城雨水泛滥,刚出门没多久天上的雨就哗啦啦一通往下泼,不给人跑到屋檐下躲避的机会,直接浇个透。陶悦边跑边懊悔又没看天气预报。一下雨她就要倒大霉。 她依旧穿着白色长裙,几乎湿透,重重扒在身上,看起来狼狈不堪。站在公交车站台躲雨,陶悦拧着头发寻思着打辆车。伴随暴雨的还有压下来的黑云,才刚过晌午,却黑了整片天。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到她面前,陶悦看了眼手机,确定自己还没摁下单,头皮一阵发麻,还未作出反应,车门打开,熟悉的身影探出,快速抓住她的手腕,陶悦就这么被拽了进去。 “悦悦。” 重重摔在座椅上之后。熟悉的腔调,熟悉的戏谑,在耳边响起。 陈原那张阴邪的脸就这样映入眼帘,依旧是毒蛇一样寒冷的眼睛,带着瘆人的笑意。 头脑轰鸣一秒后,陶悦的心跳开始加速。早在脑海中上演许多遍的场景,发生时内心的恐惧仍无法抑制。几个月没见,陈原的脸突然活生生出现在面前,太令人惊悚了。噩梦的男主角,恐怖片的男主角。 噩梦可以回溯,现实不能。 既然她敢回来就已经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而且除了秋亮的缘故,她还有要做的事情。 陶悦回到澜城已有几日,她知道陈原来找她是迟早的事。今日出门是有了她妈的消息。前两次她都扑了空。那个女人后来疯了,就跟她一样消失。但陶悦从未产生过找她的想法。而现在,她想明白了。她要找到mama。将扎根在心底那簇沾满毒液的噩梦根源拔出。即便代价再血淋淋。也要将它拔除。 陶悦一回来陈原就知晓,他没想到那个人对陶悦这样重要。 没有第一时间抓住她,是想看她会不会主动来跟自己道歉。陈原帮陶悦想了几百个道歉的方案与话术。可这几天,她一直往外跑,好像在找寻什么。 他等不及了。不想在暗处看着她,却不能触碰到她。 陈原看起来依旧皮笑rou不笑,双眼湿冷如黑暗裂缝,在窗外狂风暴雨的衬托下显得比平时还可怖。 陶悦的慌乱只持续几秒,随即收起惊恐,平静且鄙夷地看着他。尽管整个后背都紧贴着车门,陈原仍继续迫近,饶有兴趣地欣赏她故作镇定的神情,心里升起一种满足感。 “悦悦,我想你。” 陶悦侧开脸,错开他温热的呼吸,思绪交错撞击在一起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摸进身后包里的手又轻轻抽出。陈原是要死的。但不是现在。陈原却抱住她,脸深深埋在她颈间,紧贴着她的皮肤,开始呜呜呜哭起来。 她那通电话的羞辱杀伤力一周后尚有余威,陈原那天把自己弄到住院洗胃,出院后又喝酒在跨江大桥撞上护栏,半个车身悬在空中,几十米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江水。他爬出来后,觉得自己命真大,坐在一边笑了半天,又笑又哭。显眼的跑车跟车牌号,很快上新闻。陈望岳跟宋哲又马不停蹄地给他擦屁股。受着伤,半死不活的,又挨两顿打,他爹给打完了,宋哲又来给他几拳,迷迷糊糊的,陈原心想,他记住了,等他好了就去揍宋哲,还开车撞他,还要撞他老婆,好了后又没日没夜喝酒给喝忘了。 都是败陶悦所赐。可她不仅敢羞辱嘲笑他,还真的敢回来。她是以为自己爱上她了?不敢对她怎么样? 装哭声戛然而止,变成尖锐和表演性笑声:“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胆子怎么就能那么大。” 翻出一件备用衬衫,当毛巾给陶悦擦头发,陈原动作轻柔又认真,对上陶悦回避的目光,他歪了歪头,咧着嘴笑,说感冒了可就不好了,可就不好玩了,说完吻了吻她冰冷的嘴唇,发狠地咬在她唇上,陶悦始终一动不动,紧绷着身体僵硬地接受他的暴力。 用过的衬衫随意一扔,陈原转过头跟司机说了声开车,回我那儿。汽车便在雨幕中缓缓启动。前方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陶悦的发梢还在滴水,冷气开得很足,她已经冷到失去知觉,嘴角渗出稀薄的血珠,撇过头看向窗外,除了大片模糊的绿色什么也看不清。 这种绿让她想到草原,下雨的草原,就是这种阴冷的绿,而且很危险,草原落雨时温度骤降,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带的装备不够,即便是小雨,一直淋也很容易出事。她还是执拗地朝目的地走,最后跑了起来。是一群自驾游的人发现了她。醒来时,耳边还有秋亮的声音,他说,你快睁开眼,陶悦。她努力睁开眼,一个女生惊喜的笑脸映入眼中,于是陶悦也对她笑。运气真好。运气真坏。 本地有个传说中的湖泊,找到它旁边唯一的一棵树许愿,愿望就会实现。但那个湖泊很难找,而且没什么人相信这个传说。陶悦是在许愿池都不屑投硬币的人。却独自去寻找那个湖泊。但是她没什么愿望想许。如果有,那就让她像草原上的一阵雾一样消失吧。或者让陈原消失吧。 我要回去。陶悦睁开眼后说。 你也是来旅游的吧?是要回酒店吗?你住哪里,我们送你。那女孩儿说。 澜城。陶悦在心里回答。 此时她又回到那个草原,失温晕倒前,她想到的是,出门不看天气预报的毛病永远改不掉。秋亮以前这样责怪过她。所以她执拗地,不去改。 又或许她是故意的。 她还看到陈原,他嘲笑陶悦,傻子,被雨淋死,太搞笑了,你是猪吗?蠢女人,笨死了,活该,蠢货一枚。然后他又说,你求我我就带你走。神经病。陶悦嘴唇乌青,还要骂他。她求了陈原,陈原也不会带她走,反而会找个坑把她一脚踹进去。那你就死在这里吧。陈原说完,开始掐她。她就昏了过去。 雨中陈原青草一样的脸消失,变为车内这张一直盯着她苍白笑脸,捏着陶悦一缕湿发在指尖绕着玩,陈原说:“趁这段路,好好想想等会儿怎么跟我道歉,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别墅内没开灯,落地窗外狂风暴雨,花园的花依旧烂放,蔷薇花期长,又坚韧,被雨打湿后鲜红滴血。 陶悦仍穿着湿透的衣服,感觉除了心脏没有哪一处还有温度。她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房屋,空气,都变成果冻一样的胶质,晃动着,她的感官,也变得迟钝。如同小时候一样,她又变成了旁观者。 陈原换了身干衣服,陶悦的湿发缕缕粘在脸上,看起来青白如溺死在塘里的女人,趁着下雨,她的尸体又爬了出来。 “你不想我吗?” 总归要面对的。 不能害怕。 如果陈原用毒品和药物控制她,她就果断地结束自己。她早就被幻觉和不停回溯的恐怖回忆折磨得筋疲力尽。 她又想到秋亮,分开的时候,尽管疲惫,他仍笑着跟她道别:悦,你很坚强,很努力。 “想你什么,想你的黑卡,想你的大别墅。还是想你的巴掌跟羞辱?” 湿衣服沉重地扒在身上,她冷得像条死鱼,面对即将切割她的刀俎挑衅:“你不就只会这一招吗?” “你就一点儿我的好都不提。” “对你来说,留我一条命就算好。那也就没什么提的必要。” “你跟我好好道歉我就原谅你。” “嗯……”陶悦眼神骤然一松,紧绷着的脸也变得柔和,嘴巴却很恶毒:“表演型人格,童年创伤后应激障碍,有恋母情结的缺爱npd贱男,对不起。” 脸上猛的一麻,陶悦狠狠摔向地面,耳朵嗡一声,紧接着面颊才传来剧痛,嘴里也一股铁锈味儿。陈原说了句什么陶悦没听清,看他口型是在骂人。 她就是知道怎么激怒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