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雨：线索
十二月的雨：线索
从中午开始，南台市局就热闹非凡，连平日里只顶着个局长头衔的王传霖也出面了，在余开仁一行人回到市局后，他就带头组织了一次案情报告会。 “死者叫许惠萱，年龄二十四周岁，户籍高源市许前厝，目前居住在美埕市内，单亲家庭，从小跟着mama生活，十六岁就开始拍戏。就在前不久，她还因为失踪被报道，只不过这个失踪是单方面的，据我们所知，美埕市局没有接到过她的报案。” 潇潇走到了他正对面的黑板，写下许惠萱的名字后，在她名字的正下方贴上了从网路找的最近一张照片。 正常来说，24小时后的失踪只要有家属方报案，警察都是会立案寻找，但奇怪的是不管外界对于许惠萱的失踪掀起了一场怎样的轩然大波，对于她母亲，这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丝毫没有波澜。 “现场勘察有什么发现吗？” “现场勘察后没有发现任何能表明凶手相关特征的东西，但我们找到了死者的身份证明，被手盖在地上了，按现场情况来看，死者并不具备自己把证件藏起来的条件，我们觉得更像是凶手故意想要让我们发现的。” 潇潇只挑了点重要的讲，王传霖盯着手上的文件蹙眉，那份文件详细介绍了现场的状况，还有汇总照片。 见他陷入沉默，潇潇便没再出声，回了座位上，良久，他问：“监控有拍到什么吗？” 当下没有人回答，气氛一下子跌回了零点，余开仁给一旁的小查使了个颜色，小查接收到了自己老大的示意，连忙起身道：“离案发地最近的村落属于南台界，有点偏，能迁的都迁走了，所以设施什么没人维护，在住的村民就几户，我也走了一遍，都没什么头绪。而美埕界那边……我刚刚让我同事把近一周的监控都拷贝发我一份，后面大家需要可以查阅。” 王传霖脸色更白了些：“那等解剖结果出来了再看。”他看向余开仁，语气明显放缓：“余队，局里的人你随便调遣，这件事情带来的社会影响较重，最好是短时间内能抓到凶手。” 余开仁笑了一下：“能配合我们进展肯定会快一点。” 两人不着痕迹互相对着，直到王传霖说到最后已然再没什么话叮嘱，就把主场交给了余开仁，自己就走了。 潇潇看着他没一会儿便消失的背影有些困惑，小声道：“虽然这种案件发生在自己任职期间是挺倒霉的，但晦气好像不是这么表现的。” 小查把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水一饮而尽，抬头看向潇潇，好心解释道：“那是害怕，我说到那附近没人维护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了，能拖一时，但是真拖到遇上问题了那也就挽回不了了，就像现在。” 余开仁咳了两声，示意他们停下背后蛐蛐人的做法。 “辛苦大家先调查一下许惠萱的社会关系，看看经济上有没有纠纷，或者人情往来有没有和谁比较频繁或者有摩擦的，特别是许惠萱的母亲，等下她来的时候安排一下笔录，了解一下大致状况还有她本人的社会关系，还有许惠萱经纪人，重点询问她们关于死者手术的情况。潇潇，联系美埕市局，拜托他们调一下许惠萱家附近的监控，筛一下近段时间接触人员名单，直至最后一天出现的行动轨迹。半个小时后我们去许惠萱前剧组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老大！” “好！” 余开仁站在白板前把目前可以侦查方向补充清楚。 剧组方，是否存在哪些原因让许惠萱在开拍之际不惜毁约，她母亲，女儿失踪没有报案，是否有内情所在，以及经纪人，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 余开仁企图从仅有的这些地方深挖出更多对侦破案情有利的方向。 “那开仁，我们也先去忙了，争取下午你们回来前就把尸检报告弄出来。”杨月也从座位起身。 “希望能有好消息。” 待任务全部都分配下去后，他们就去往剧组下榻的酒店，根据剧方提供的资料，十二层是幕后工作人员居住，十三层大部分艺人和艺人方工作人员在居住，而替位女主的艺人住在十五层的房间里。 “那十四层谁住啊，空着吗？” 这趟车由小查开，余开仁得了空就坐在副驾驶一边抽烟一边放空，但是说完全放空也没有，潇潇正拿着一份剧组的资料在后排位置精简念着。 “老大，拜托你读点咱们的民俗文化吧，十四层那寓意不好，现在很多酒店都取缔四、十四、十八这三个数字了。” 余开仁哑口无言，片刻后反应过来：“这不是封建迷信吗，搞什么民俗文化。” “人信得多了，就是民俗，谁都犯不着哪这种事情去试试，更何况剧组这种，更看重风水的，你知道那个吧，剧组道具箱器械箱啥的，反正只要是个箱子都不给女工作人员坐，就怕坏风水，负收入。”潇潇不平道，“像后者这才是封建迷信，是男人自成一派的小心眼，是歧视。” 一行人说着，车就驶到了目的地酒店，他们看着大门依旧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小查心有余悸：“幸好我们今天开的不是警局的车，不然又得被逼问了。” “走吧，这外面也不好停车，我们从地下停车场进去。” 在下车前，他们三人都往衣领带上了录像仪器，余开仁叮嘱道：“导演那边说后面会来我们警局接受问询，至于其他人……我们先去十五层那走一圈吧。” 小查摆弄好身上的仪器后，打开了开关，跟在他们身后上了电梯，看到潇潇摁下了十五层的按钮，他有些不解问：“老大，陈槐安跟许惠萱有什么关联吗，其实我觉得作为一个被请来救急的女演员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嫌疑，而且能从第一现场拖着尸体转移到第二现场的，也不太可能是一个女人。” 按小查这话本来该是对的，可侦办刚起步哪有那么多应不应该：“现在我们手上的线索不多，就看瞎猫能不能吃到一只死老鼠了，而且……” 这时电梯叮了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们走了出去，一条寂静的走廊映入眼帘：“而且这些演员，你看八杆子打不着的，说不定私下的联系比我们都频繁。你别看他们想给你看的，要看他们不想给你看的。” 他们走到1505门前，潇潇越过两人，手在门上叩响：“您好，我是美埕市局的警察，请问陈槐安小姐在吗，我们有些事情想找您聊聊。” 在门打开那瞬间，余开仁掐灭了烟，顺手扔到一旁的角落。 “你好，我meimei在睡觉，不介意的话我跟你们谈谈。” 这是余开仁第一次见到陈槐序，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他又确信自己没见过他。 “这是套房？看来剧组的预算挺高的。”余开仁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儿，内里配有两间房，其中一间正关得严实，想来陈槐安就睡在里头。 陈槐序给他们每个人都泡了茶，放在他们面前，余开仁收回视线，接过茶盏，而他单独坐在他们正对面，姿态立挺，从容不迫，表面看，像是早做好了他们光临的准备：“没有，剧组的预算不怎么高，但是我得照顾她，后面倒贴升房了，见笑。” “我没记错的话，陈先生也是演员吧，怎么还要照顾你meimei？” “对，不过没有槐安出名，其实我一开始是她的生活助理，后面不知不觉就打两份工了。” 余开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兄妹也是少见，如果资料没错，一个二十三岁的成年女性怎么在她哥哥的口中倒像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事事都要人打点。 片刻后他便收起了这样的想法，因为这毕竟和他的工作无关：“关于许惠萱，你们之前是认识吗？” “很难不认识吧，电影圈就这么小，而且我每次都会陪槐安去试镜，也会碰到她，一来二去就说上话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半个月前吧，当时我出门扔垃圾正好碰上她了，但是她可能没发现我，因为她当时带着帽子走得很快。”陈槐序回忆着当时，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许惠萱的样子，有些慌忙跑进自己那栋公寓楼里，他本来想打个招呼，可她无暇顾及他人，没多久，她再一次出门，手上多了个行李箱。 余开仁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从最不抱有希望的人身上获得了一些可以揣度的疑点，虽然暂时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但好歹有了可查的方向，他“嗯”了一声，又问：“在扔垃圾碰上一个人结果对方没搭理自己，正常来说，换做是别人都会一走了之吧……陈先生你的动机是……？” 陈槐序靠在了沙发靠垫上，吐了口气出来，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被冒犯：“因为我当时觉得，她的样子很不对劲，想要问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助，所以就在底下多等了她一会儿。” 看似合理的回答还是让余开仁感觉到了一丝非比寻常，他还没接上话，那扇紧闭门的卧室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这位就是陈槐安陈小姐了吧”余开仁道，他看着陈槐序上前搀扶住她，还问她要不要吃饭，倒真像一个所谓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孩。 “你们的交谈我需要回避吗？”陈槐安有些担心地问。 余开仁摇头：“今天我们本来就是来找你的，不过你哥哥已经配合我们回答了一些问题，正好你也坐下来，如果你也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也麻烦跟我们提供一下。” 她坐下后，陈槐序也坐在了她的身边，忽地，大雨倾盆而下，连成了一整块珠帘，挂在了落地窗外，天幕逐渐昏暗。 余开仁把话题拽回到了刚刚：“陈先生，可能这个问题有点冒昧啊，我很好奇，您为什么要在楼下等许惠萱呢？是您暗恋她？还是……你们其实是男女朋友？” 霎时间，当下只能听到落笔纸上的沙沙声，这里隔音挺好，下雨声传入室内，已经被削弱了不少。 陈槐序起先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没忍住笑出了声：“不好意思，如果我们不是住在一起的话，等同于八杆子打不着的，而且我并不喜欢她，也不会有谈恋爱这一说的。” 坐在一旁的陈槐安这时开口：“我想到了一个事情……其实我跟她不太熟，但是有一次我撞到她，她提手上的袋子掉到了地上，东西都撒了出来，我看到里面有药片，药瓶，但是我一碰到她就紧张，而且那药没写名字，我后面就回去了，没想过那么多。” 不希望自己得某种病的消息被传出去，这事发生在一个正红的女演员身上也能理解，但药瓶药片却没有名字，这比不想让人知道还要谨慎多了。 “行，我们今天也是初步问询，就先到这里了，你们不要有压力。” 他们起身正准备回去，陈槐序也站起来说要送他们一步。 陈槐序替他们开了门，本想送他们到电梯口，结果还没出门就被余开仁拦着了：“就送到这里吧，谢谢您今天的配合，陈先生。” “辛苦了，下次如果还需要我们帮忙的话尽管说。” 他们往电梯处走，身后的门应声关上，潇潇这才小声道：“没想到这瞎猫还真碰上死老鼠了。” 余开仁问小查：“小查，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们俩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反正目前看不出来问题的，如果……他们反映的情况属实，那么我猜测，凶手是许惠萱认识的概率非常大，慌忙回家和离开以及那个没有标识的药，几乎是发生在同一条时间线上……” 电梯叮了一声，显示已经到达了十三层，潇潇忽然道：“许惠萱腹部那条疤……！” 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尸检结果，不然这些猜测都没办法立住。 余开仁又抽了根烟上来点着，烟雾等同于愁绪一直缭绕在半空无间断。潇潇靠在一旁的墙上，双手抱胸：“小查，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个jiejie。” “如果你二十三岁了但是你jiejie还是要管着你的日常生活并且……还要跟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怎么想？” “正常来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兄弟姐妹二十几岁早就各自有家了。”小查这才想到了刚刚那几幕，“但这个跟案子没关系吧，是他们的隐私……” 潇潇抿了抿嘴：“可是他们关系真的很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奇怪，但也不知道奇怪在哪里，而且你没感觉吗，两个人，好巧不巧就说了一些好像能让案情有进展的东西，真的这么巧合？” 潇潇看向余开仁，想听听看他对自己这番话的意思，结果他还没开口，手机铃声打断了那片刻的紧张气氛。 余开仁接起，眉头立马紧锁：“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挂断后他立马摁下了电梯下行的按键标识：“先回去，尸检结果出来了。” —— 上一章修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