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一隻貓

    她一直想養一隻貓。

    那種軟綿綿的，會在她膝上蜷成一團，尾巴輕輕掃過她的手臂，發出低沉咕嚕聲的小毛球。

    她無數次幻想過下班回家，一推開門，就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望著她，軟軟地喵喵叫，踩著靜謐的步伐繞在腳邊，用滿滿的依戀迎接她。

    有一個無條件依賴自己、需要自己的生命，那感覺一定很好。

    可惜，陶妍對毛過敏，每次清茵提起這個念頭，她就皺著眉說：「你要看我打噴嚏打到死嗎？」

    清茵總是笑著妥協。心想，自己大概也沒資格背負一個生命的重量——陶妍總說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養貓？

    現在，這一切都成了笑話。三天前，陶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穿著那件清茵最愛的貼身黑裙，漫不經心地說：「我還是覺得男人比較好。」

    簡短的一句話，像斷崖般切開她們三年的時光。

    清茵還沒反應過來，陶妍已經拖著行李箱走了，順便捲走她們共同存下的三十萬存款。那晚，清茵盯著空蕩的衣櫃，愣了半小時，才意識到自己被甩了。

    工作也沒了。昨天主管打電話來，語氣冰冷：「清茵，你這週連續曠職，公司沒法留你。」

    她沒解釋，要解釋什麼？說她被甩了，說她每天醉得連站都站不穩？她只是掛了電話，然後又開了一瓶酒，然後把自己鎖在公寓裡。酒瓶滾了一地，沙發上全是酒漬，她抓著水果刀抵在手腕上，眼淚砸下來，模糊了刀刃的寒光。

    她想結束這一切。

    直到開門聲響起，簡宜一手撬開門鎖，另一手拎著熱氣騰騰的關東煮，短髮被夜風吹得凌亂，目光落在清茵手裡的刀上，臉色瞬間變了。

    「妳在幹嘛？」她大吼，衝過去一把奪下刀，甩手丟到桌上，「陶妍那賤人把妳搞成這樣，妳居然想用這種方式讓她看好戲嗎？」

    清茵癱坐在地，淚水止不住地流，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她走了，我什麼都沒了……連活著的理由都沒了。」

    「你??我真的??」

    簡宜有滿肚子的憤怒，但看到好友這副落魄的模樣，也不忍心責備。簡宜蹲在她身邊，嘆了口氣，語氣軟下來：

    「你不是一直想養隻貓嗎？都這樣了，不先養一隻看看？」

    清茵愣住，腦子裡閃過一隻小貓的影子——毛茸茸的爪子踩在地板上，跳到她腿上蹭來蹭去，絨毛的柔軟和來自另一個生物的溫暖體溫。清茵的心中出現了一點光亮，她抹了把眼淚，喃喃道：

    「養貓啊??要考慮好多事啊。窗戶要做防護，還得買貓砂，牠會吐毛球，還會抓壞我的衣櫃??我狀況這麼差，要是傷害到牠怎麼辦？我要是走了，牠一個人要怎麼辦??」她越想越覺得喘不過氣，眼淚不自覺得又流了下來，搖搖頭，「算了，我還是養不了。」

    「你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還為你還沒有養的貓咪考慮這麼多啊??」

    簡宜打量著她，眼裡閃過一抹思量。清茵沒吭聲，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確實覺得自己煩惱得太多，可是，現在沒了陶妍，沒了工作，她又憑什麼養一隻貓來填補內心的空缺，破壞牠可能擁有的美好貓生。

    「那養隻人形貓怎麼樣？」簡宜忽然說，像丟出一顆炸彈。

    「人形貓？」清茵抬起頭，酒意和淚水讓她的視線模糊，但簡宜的表情卻異常認真。

    「對，人形貓。」

    簡宜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黑色名片，邊角燙金，上面寫著一個地址和『柳晚』兩個字。

    「我認識一個劇團，專門做人類出租。出租大叔、出租女友，出租一隻人形貓應該沒問題吧？」她湊近清茵，輕聲安撫的說，「你看，雖然是貓咪，但他也是人類啊，會自己上廁所、不會隨便靠近窗戶，也不會亂抓你的沙發跟衣櫃，而且是租來的，等你覺得可以養一隻真正的貓咪了，直接退租就好了。」

    清茵接過名片，指尖滑過那冰涼的紙面，心跳莫名加速。

    人形貓？什麼鬼東西？她腦子裡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一雙冷冽的眼睛，帶著貓科動物的野性，盯著她，慢慢靠近。她喉嚨一緊，酒精在她體內燒得更旺，連帶著某種陌生的熱流竄上心頭。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

    她想把名片扔掉，手卻抖得停不下來。簡宜站起身，拍拍她的肩。

    「你好好想想。不過，清茵，你再不救自己，就真的沒人救得了你了。」簡宜聳聳肩，起身準備走。她走到門口，轉頭補了一句，「明天晚上八點，我在那等你。要不要來，看你自己。」

    門關上的瞬間，公寓又陷入死寂。清茵盯著手裡的名片，月光從窗戶洒進來，照得『柳晚』兩個字閃著微光。

    她腦海裡浮現出一隻貓形的影子，修長的身軀，柔軟的動作，還有那雙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神秘眼睛。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不自覺撫過自己的胸口，彷彿那裡還殘留著什麼未被觸及的渴望。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但那一刻，她確實不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