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

    市总医院背后有一片住宅区，里面住的大都是在医院工作的医生和护士，也有少数病患家属租住，而夫诸也住在beta分区的一栋楼里，她不喜欢被打扰，一次性租下了顶层和相邻的下层楼。

    每天下班回到家，夫诸都会花上一个小时左右泡澡，她喜欢和水亲密无间的感觉。

    大约一千年前，太阳湮灭后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能量体，天体学家将其命名为“死日骸”。

    然后又过了不知几百年，地球也解体成外环带和中心球两个部分。位于中心球南部的琈都因为位置偏僻，一年中只有很少的时间能够接收到能量体辐射的光。

    为了在泡澡时享受到更多日光，夫诸将顶楼的一侧阳台改造成了室内浴池，靠外侧的墙壁换成一整面单向玻璃墙，视野瞬间开阔了很多。

    然而进入秋季之后，琈都市基本整个白天都阴沉沉的，晚上的天空更是一片漆黑，幽幽的蓝光透过玻璃墙洒在奶油色地板上，仿佛置身于深海。

    夫诸四肢舒展，恣意地躺在水中，浅蓝的水波荡漾着，亲昵地舔舐她的皮肤，仿佛一对亲密爱人。

    池边放着一杯鲜红的酒，裹挟着红酒香气的热气在纤长的睫上凝成水珠，夫诸缓缓吐出一口气，舒服得快要融化了。

    “……受死日骸能量周期变化影响，琈都市接下来一周将迎来浓雾天气，气温低至零下十至十五度，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出行……

    讨厌雾天。夫诸睁开眼，将头靠在浴池边缘的石枕上，温热的水珠顺着颈脉滑进峰谷间。

    “小沵，换台。”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显示屏立刻切换到下一个频道。

    “接下来请收听每日军事快报——

    啊，好烦。好心情全被毁了。

    夫诸关上电视，从浴池里走出来，她赤着脚，水痕从脚边蔓延，等她走回客厅，身上的水已经渗入皮肤，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站在镜子前吹头发时，夫诸仍旧没穿衣服，只是手腕上缠了几圈毛茸茸的环，白色的绒毛湿绺绺的。

    吹风机打开时，那“手环”突然舒展开，变成一条半臂长的长毛小蛇，噗噜噜地抖了抖身子。

    “小沵，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夫诸被甩了一脸水珠，揪起那条缠在手腕上的小家伙，它的尾巴紧紧勾住夫诸的手臂不肯松，夫诸没办法，只能拿一条毛巾将它盖住。

    “不是不喜欢吹风机的声音吗，怎么还爬上来？”

    小家伙从毛巾下探出脑袋，白色的绒毛覆满全身上下，只露出两粒豆子似的小眼睛。

    夫诸眼冒爱心：“唔，小沵，你怎么这么可爱？给mama亲亲——”

    长毛小蛇迅速缩了回去，夫诸的嘴唇落在了毛巾上，她掀开毛巾，不依不饶地将揪起小沵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

    小沵一边扭头躲闪一边发出撒娇的哼唧声，惹得夫诸又亲了好几下，小家伙吱吱叫，尾巴尖儿小幅度抖动起来，茂密的绒毛之下似乎有什么在眨动。

    夫诸吹干头发，拎着小沵一边擦毛一边往卧室走去，路过客厅时，看到搁在玄关柜上的小盒子，她停下动作，脑海中浮现出下午发生的事。

    夫诸不喜欢林靳玉总提起军校的事，他们并不是那种可以“回忆过去”的关系。

    但她还是答应了帮忙调查仿制信息素，因为这可能牵扯到公玉家族、尤其是她父亲公玉道明的利益。

    想到父亲，夫诸的心情稍霁，决定忙完这一阵给父亲打个电话。

    这时，小沵从睡衣袖子里钻出来，尾巴上卷着她的手机，手机屏幕在闪烁，提示有新消息。

    是她的心理医生艾迪。

    艾迪：夫诸，今天感觉怎么样？记得吃药哦。

    夫诸回拨了一个电话给艾迪，对方很快接了起来。

    艾迪是她来琈都之后认识的，除了医患关系，两人也是很好的朋友。

    “喂，艾迪，是我……”

    夫诸简单向艾迪倾诉了自己的烦恼，因为有很多细节不能透露，她只模糊地说上级派她去做一件很棘手的事。

    艾迪很敏锐察觉到了什么，问：“夫诸，你说的事是最近的连环凶案吗？”

    “你怎么知道？”

    “隐约听到些风声。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参与，但是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近距离的接触让你恐惧的根源，或许有助于解决你最近的睡眠困扰。”

    夫诸道：“你还是觉得我做噩梦是因为看见了那些奇怪的尸体吗？”

    艾迪说：“至少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夫诸沉吟道：“我只是觉得太蹊跷，怎么会这么巧……”

    要知道符合“能闻到信息素的beta生理医生”这个条件的人，整个琈都市（甚至可能全世界）都只能找出她一个人。

    只有分化出精神体的人才能闻到和感受到信息素，并受其影响（支配），这是这个世界维持运转的基本定律，而处于这一定律之外的夫诸从有记忆起，脑海中就不停重复着一句警告。

    那是一道未知的幽远低语，不停重复着：

    一定不要暴露自己。

    ——

    一直到睡觉前，夫诸都没有打开那个盒子，如果它真的像林靳玉说的那么危险，她也必须小心一点才是。

    夫诸吃下安神助眠的药，又将小沵放回窝里，刚要躺下，手机突然响起急促的铃声。

    那个昏睡的omega法医醒了。

    夫诸赶到公安医院时，病房里只有林靳玉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看上去有些憔悴，夫诸进去之后立刻将门反锁。

    问话开始，林靳玉打开了录音机，那位姓殷的法医还有些虚弱，脸色苍白如纸，夫诸给她倒了一杯水。

    “殷医生，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殷医生柔柔地摇了摇头，看向夫诸的眼神有些羞怯：“我没事，祁前辈，谢谢您来看我。”

    床边的两人都愣了一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纠正她，而是顺着话题继续询问了下去。

    “没事就好。我今天和林警官过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些事。”

    殷医生点点头，迅速看了夫诸一眼，立马又低下头去，夫诸有些担心她现在的状态无法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林靳玉却快速接道：

    “你还记得不久前解剖过一具尸体吗？男性beta，是一起连环凶案的受害者。”

    殷医生身体一僵，脸上因羞怯浮现的血色瞬间褪去，纤细的脖颈紧绷着。

    “……嗯。”

    “林靳玉。”夫诸对他小幅度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问了。

    林靳玉无视了夫诸的警告，手掌翻过来盖住录音机，冷灰色的眼眸直直盯着病床上柔弱的omega，接下来的话充满压迫感。

    “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可以和我说说你看到了些什么，或者闻到了什么吗？”

    “我，我……”殷医生咬住嘴唇，两只手颤抖着握在一起，眼皮不停翻动，浅色的瞳孔放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够了。”夫诸握住殷医生的手，她的手一片湿凉，手心全是冷汗，“没事了，深呼吸。”

    片刻后，一滴晶莹的液体滴落下来，在记忆的水面划开一道涟漪，殷医生艰难道：

    “我看到，那具尸体……一只白色的动物，浑身没有毛发，头上，有四根鹿角，它……它朝我爬过来了，我看到人类的手掌和马的后蹄……”

    夫诸皱起眉，刚要问那东西有没有伤害她，却听到她用极度悲伤的语气继续道：

    “它，它在向我求救！我的天……”她捂住脸，身体细细抽搐起来。

    *角色更新：

    小沵：白毛蛇，年龄十八个月，体长二十公分

    喜好：夫诸，玩水，吃rou，夫诸的手腕，夫诸的肩膀，夫诸的肚子，夫诸的……（省略一万字）

    职业/关系：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