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幼蚕
3. 幼蚕
寿绸白有点郁闷。 或者是失望吧,她向来不太能识别自己的情绪,所以是愤怒也说不定。 主要是,那个把人类尸体当料理摆盘的人,好像也不能理解她。 发现她不像正常人那样沟通后,就拿来了纸笔,靠书写与她交流。 “你认识那个男人?” 他把笔递给她,她趴在地上接下一行字,“我喜欢拍尸体。” 所以能不能多给她几具尸体让她尽情拍摄呢? 结果他当着她的面,把那些男人尸体的照片都删掉了。 寿绸白觉得自己要疯了,不停向前扑,张着嘴试图让他停下,但也只是让手腕被铁环磨得生疼,本就脆弱的嗓子也隐隐作痛。 他十分恶劣地每删一张都要举起来向她展示按下“确认删除”的过程,寿绸白无能狂怒,只能不停地拽着铁链来发泄。 好吧,毕竟杀人是犯罪行为,不想留下犯罪证据倒是人之常情。 当他终于把相机还给她的时候,她眼含热泪翻看剩下的动物尸体照片,心中依旧为自己的损失难受。 那个男人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直接丢在她脸上,“带你去拍更好的。” 寿绸白被本子拍了下脸还有点怨气,看清字后眼睛一亮,嘴角一边高一边低地勾起笑对他狠狠点头。 太好了,这不是能好好相处嘛。 只不过他似乎对她还不能完全信任,在解开她四肢上的束缚前,把她的双手背在身后绑了起来。 空气中有刚下过雨的潮湿,本就难走的山路在无法用手臂平衡的状态下更具挑战性,寿绸白又被他拽着胳膊不能自己调整平衡,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全靠保护相机这个信念撑着没摔倒。 加上眼睛被蒙住,她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正被带往何处,秉持对着摄影的热情被人牵着鼻子走。 好不容易停下脚步,眼睛上的布被扯下来,正午的日光让她眯了眯眼,但映入眼帘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那具中年男尸,所以她又把眼睛睁大了。 被雨水浸透了的胸毛更加卷曲,苍白的皮肤上挂满了水珠,因为雨水冲刷,放在胯前的一双脚歪倒了,露出蚯蚓般藏在浓密阴毛间的生殖器。 寿绸白立刻就想举起相机拍几张,但手被绑在身后,她竟撒娇似的背对着杀人凶手,摇晃被绳子捆住的手腕,催促他快点解开。 很快她就感到自己的双手恢复自由了,被刀切断的绳子落在草地上,被随意地踢到了一边。 她并不在乎那些东西,一秒都没有浪费,马上就开始进行摄影。 直接趴在地上对着尸体头颅拍了张特写,那两个肿眼泡上的雨珠被太阳照射出芒星般的光,在镜头里更加炫目。 杀人凶手对尸体状态倒并不太满意,放下登山包,从里面拿出毛巾擦拭尸体上的雨水。 寿绸白并不打算对他进行尸体处理方面的指导,这是出于对同样是艺术家的他的尊重,他对自己的作品有百分百的控制权。 只是他挡到镜头了,有点碍事。 一开始她还变换着角度,尽力避免拍到凶手的肢体部位,后来也就放弃了,想着不拍到脸就好,就把他的一双手也拍了进去。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能看到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如果这双手染上红色缠上荆棘,一定很出片。 由于不停变动姿势,寿绸白流了不少汗,身上的疤痕隐隐发痒,她这才想起要防晒,赶紧爬起来重新拉上防晒衣拉链把脸遮了起来。 凶手也没管她是否在摄影,一点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已经拿出了刀开始切割尸体的腹部。 寿绸白迅速拿起相机,连续拍下中年男尸失去血色的肚皮中翻出黄色脂肪的画面。 从记录的效率上来说,录像是更合适的选择,网上也曾有人出价让她拍摄动物尸体的视频。 但她拒绝了,且不说摄影和摄像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她认为尸体代表的是停滞,是静止,只有照片才能真正地呈现出死亡。 因为照片和死物一样,都是不会动的东西。 就像历史上那些描绘了死亡的名画一样,它们不展现死亡前,也不展现死亡后,它们只是将死亡本身带到人们的视线里,将那些凝固了的痛苦填充进观者的视神经中。 那正是寿绸白所追求的,纯粹的死亡,只有用同样静态的媒介才能完美地保留那一瞬间。 因为死了有一阵了,尸体并没有流太多血,被剖开的肚子裂出通往暗红色深渊的入口,杀人凶手把手伸了进去,抓起一把内脏从深渊中拖出。 那是肠子,当然是肠子,层层叠叠的弯弯曲曲的肠子谁都喜欢。 寿绸白毫不犹豫地按下快门,在正午的阳光下,沾着血的湿润肠子是如此的闪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