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裝訂
第十一章｜裝訂
第十一章｜裝訂 教室最後一排的窗戶打開了，風翻動著桌上堆疊的歷屆試題。太陽還沒完全落下，但角度已經斜了，光線金黃柔軟，把黑板邊緣都染成橘色。我坐在靠牆的位置，拿著訂書機，一份一份把題本裝訂好。 宇文坐在我對面，手邊疊著他剛整理好的理化卷子，他沒說話，手指修長地一頁一頁對齊邊角，偶爾抬頭看我，沒有表情。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著了。不是在他家，也不是某個半夜、廚房、樓梯間，而是這種——公開、乾淨、有光的地方。好像我們之間發生的那些事都不存在。 我很不習慣這樣的宇文。安靜、認真、距離剛剛好。沒有靠近，沒有碰觸，甚至連那雙總是落在我腿上的眼睛，現在也只是偶爾掃過我的指節。 「這個，你看一下格式對不對。」他把一份試卷推過來，聲音低，卻不像從前那麼懶散。 我點點頭，低頭看。頁面上有他整理的重點，字是他一貫的斜體，工整得過分，一筆一畫像是壓著力氣寫的。我看得出他寫得很慢，好像在克制什麼。 我們坐得很近，椅子靠得緊，肩膀幾乎碰到。空氣乾燥，飄著粉筆和書本的味道，但也有一點點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木質香，像沐浴乳又不像。以前聞到這味道，我的腿會發軟。但現在我逼自己往前坐一點，不讓身體不小心再靠近他。 「要不要分類一下，把總複習和段考分開。」我說。 他點頭，把一疊題本分成兩堆，還是沒看我。 我們之間沒有談話，沒有眼神交會，沒有任何指尖滑過的瞬間。但我感覺到他一直在克制什麼，而我也在撐著。 我低頭翻著他的筆記。 他不再碰我了，甚至不再用那種讓我腿發軟的語氣叫我名字。可我反而更不知道該怎麼呼吸。 「這次模考你第一吧。」他忽然開口，語氣淡淡的。 「你第二啊，差兩分而已。」我故作輕鬆，卻沒有笑。 他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盯著手裡的卷子。光從他側臉掃過，眼睫在臉上落下淡淡的影子。那張臉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光看一眼就能回想起他壓著我時的呼吸、他手指捏我下巴時的力道、他吻我耳垂的溫度。 可我們現在只能這樣坐著，像是兩個普通的學霸，像是兩個不曾靠近過彼此體溫的同班同學。 「剩下這些我來弄，你先回去吧。」我終於忍不住，主動退了一步。 他抬起頭看我，眼神淡淡的，嘴唇動了一下，最後什麼都沒說，只把手上的卷子整齊堆好，起身走出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直到門被他推開、又闔上。教室裡只剩下紙張翻動的聲音和我一個人坐著，陽光從窗戶邊慢慢收進來，我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原來不碰的時候，才是最痛的時候。 --- 宇文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杯飲料，黑糖鮮奶那種——是我們高三樓下小7賣得最好的一款。他沒說這是給我的，只是默默放在我桌邊，然後繼續坐下翻考卷。 我看了他一眼。他穿白T、藍灰襯衫沒扣最上面那兩顆鈕釦，袖子捲到手肘，頭髮有點亂，像是用手指抓過。他的眼皮很薄，睫毛不長，但很黑。他不笑的時候，整張臉會變得有點冷，看起來距離感很重。 但我知道他不是冷淡。他只是慣性隱忍，像所有不會說話的人一樣，慣用「做」來取代「說」。只是這樣的人一旦什麼都不做，就像什麼都沒有。 他開始對照去年歷屆考題和我們這次模考的差異。我跟著他翻著題本，但眼神不時掃到那杯飲料。冰塊已經微微融化，杯壁起霧。他還是沒說那是給我的，但我知道——宇文不會給別人買飲料。他連跟人借筆都只用眼神點一下桌子，這種人怎麼會做「順便」的事。 我終於伸手拿起那杯鮮奶，沒問，也沒看他，只是低頭吸了一口。甜度剛好，我咬到珍珠時眼神掃過他，他沒反應，只繼續翻著化學卷子。我忽然有點喘不過氣來。 他就是這樣。從不解釋，從不表明，從不說一句「這是給妳的」。但這樣模糊的好意最容易讓人心亂。就像他那些曖昧不明的碰觸、眼神、深夜靠近——永遠讓我以為「我們是不是……」 可每次我想問，他就後退，每次我想承認，他就冷著眼看我，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裡有一題錯了。」我低聲說，把筆尖戳向一題公式運算的地方。他沒有看我，只看著那題，然後慢慢點頭。 他的手指在紙邊掠過，指節分明，乾淨。那雙手我太熟了。握我、捏我、掀我裙子、撫過我鎖骨、隔著制服摸進來——那些記憶像藏在皮膚裡一樣，被這個姿勢輕易喚起。 「……下次模考要拉開一點距離，這幾題我不該失誤。」他說的時候還在寫，語氣平穩得像在講別人的事。 我忽然覺得好可笑。 我們可以談排名、談模考、談公式和歷屆考題，但不能談我們。不能談他那雙手曾經放在哪裡，不能談我曾在他面前顫抖，不能談我現在還在懷疑——那時候的我，對他來說只是身體還是什麼。 「我會把這幾套掃描上傳，回去各自印吧。」我乾脆俐落地說。 「嗯。」 我們的合作就像我們的關係——理智、分工、明確、乾淨。只要不碰觸、不多話，就可以假裝那些混亂的夜晚從未發生過。 「那……明天再繼續？」 「好。」他說完，終於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太近了。我的指節不自覺用力，吸管咬出一個凹痕。 「別那麼拚。」他忽然說。 「什麼？」 「妳臉色很差。」他語氣沒有關心，只有陳述。「如果妳倒了，我也沒人可以對答案。」 我愣了一下。 他講得像是冷笑話，但我知道他不是玩笑。他就是這樣。只能用「我們是競爭對手」的語氣，把「我在看妳」說出來。 「放心，我撐得住。」我低聲說，收起試卷。 但我沒有說出口的那句是：我怕的是我總有一天會撐不住這種曖昧不明。 —— 喜歡自己養出來的東西會不會很好笑哈哈哈哈哈 今天更新三章 抱歉各位朋友昨天沒來得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