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2)
第一天(2)
“你给我等一下……!” 赫仙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她揉着额头,愤怒而有些迷茫。 还未等众人看向被提及的江以明,注意力就齐齐被她引走。赫仙还是大梦初醒的样子,神色有些恍惚,却强撑着身体坐直,狠抓着扶手怒视向主座上的人。她旁边的夏夜就像个挂件似的,叉着腰也瞪向他。 “你代替我师弟当祭司?你谁啊你,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赫仙厉声冲主座上的人问道。 那人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仿佛赫仙只是询问了他一句天气。 “我是一个无名之人,”他不疾不徐地说道,“不过,大师姐言之有理,为了便于称呼,我就给自己选个代号吧。” 他说着抬起食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面具,那玉面狐眼上攀附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黑线,细看下是一条小蛇的纹样:“各位师兄师姐,唤我为‘虺’(huǐ)即可。” 放下手指时,虺高深莫测地笑着,从那微微咧开的嘴角中,春离总觉得寒光一现,仿佛看到了毒牙。 “你既称‘师兄师姐’,难道也是我们天留宗的人吗?”难得施行辉也耐不住脾气开口了,冷冷地质问他道。 “啊,”虺听后轻飘飘地从齿缝中笑了一声,道,“其实不是。我随便叫的。” “岂有此理!”赫仙立即吼他道,“那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宗门大会指手画脚?!” 在场的人几乎都对这个神秘来者抱有戒心,难得都跟赫仙站在了统一战线,于座下一齐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虺却毫不在意众人的仇视,倒像是对局面感到十分有趣似的:“你们长辈应允的。” 赫仙便一拍扶手,纳闷地竖起眉毛:“啧!你说是就是?!” “……师姐。”施行辉无奈地抬手制止了她一句,看不得她在外人面前太失体面。 虺感到很好笑地偏过头问赫仙道:“若不是,你又能如何?” 大师兄的安抚顿时作废,赫仙那个暴脾气哪能受得了这个,当时就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还未等任何人做出反应,一掣棍上前,就叱道:“师父说了在这比武的禁地中只管决出一个胜负,我看你满口哑谜就是故意找打,保不齐杀了你这厮就算夺魁!” ——师父的原话好像不是那样。 而迅雷不及掩耳之间,赫仙就一脚踹翻了凳子,身形化作一道猩红火影腾空而起,掌中赤焰流金的长棍瞬息如龙般舞动,裹挟着重重叠叠的焰浪,朝那高高的主座上当头劈下,攻势凌厉决绝,浑然不顾尚还身处于琳琅的屋内,谁也没料到她竟那般生气。 眼看赫仙的棍子就要抡到主座上,施行辉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急急伸出手、还未来得及拦下,众人皆在恍惚之时,上方的虺只是信手一招,衣袖扬起自虚空中凝聚而生的清凉水雾,顷刻间化作澄明凝练般的瀑布。 而赫仙那根沉重的燃烧着的大棍击到这层水幕,顿时如撞入一片浩瀚无际的深湖,水流卷上她的火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狂暴的火势顷刻如被噬咬一般,丝丝化去,连热量也被吞没,棍上激起嘶嘶作响的水汽,就这么忽然悬停在半空。 赫仙眸光骤冷。她手腕用力一旋,长棍翻转间炽烈火光再度迸发,暴掠而起,势不可挡地朝上方直扑过去,动作愈发迅猛狠辣,赤红的焰光几乎将她的身形掩埋。火舌舔上了布幔,立即将整个堂中烘得灼热不堪。 然而虺未曾移动半步,只稍抬袖中素手,指尖微凝水元,在瞬息之间,轻点在长棍首端,寒意如涟漪般扩散开来,那疾速挥下的棍,霎时间震颤着发出嗡鸣,再不能移动分毫。 灵蛇一般的的清流交织于棍上,纵横肆虐的赤焰就如残烛一点,一息间湮灭了。 在纷散如霜雪的水雾之后,虺那被面具遮掩的神色淡然,如漫步赏花般从容闲雅,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淡笑,而赫仙的表情就如被融化了似的,带着难以置信与不解,被震麻的双手还在握着长棍微微颤动着。 “你……”她咬着牙问,“你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何人?”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弹指一挥间。 两人短暂的交锋结束、或者说赫仙的暴起一瞬就被虺镇压时,其余人还未能做出有效的反应,施行辉刚刚闪身到赫仙旁边、意欲拦架,江以明走向了上方、却并没有动作,夏夜还趴在地上捡被赫仙踹倒的椅子。 “大师姐还不信吗?我是你们掌门委派的新祭司,老实交代过了。” 虺说着放开了她的长棍,无奈地一笑转身坐回了主座上:“都坐着说话吧。我来重新对试炼的规则进行说明。” 这下无人再敢轻易反驳他的话。赫仙是同门中的首席弟子,一向自傲又勤勉,修为也是众人之间最高的。可她怒气勃发的攻击却被那个陌生人四两拨千斤地尽数化开,以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可想而知对方的实力是何等深不可测。 一层修为如一道天堑,赫仙尚且落得如此下风,即便是同门合力也未必敌得过虺,何况师父座下九人乌合之众,一向最是面和心不和。若再论虺有什么资格站在上面,答案也只能是——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资格。 只不过,为何这人会在宗门的禁地之中?为何师父安排了江以明主持试炼、临时却又换人?虺究竟是什么人? 带着满腹疑问,众人也只能静观其变。 夏夜殷勤地扶着赫仙坐了。施行辉和江以明还如两尊大佛似的,站在主座下盯着高高在上的虺。 其余人还坐在原位,二师姐寒一枝和二师兄林应愁在罗汉床两端,眼睛和嘴巴张得一个赛一个的大;三师姐丽天娇怜和三师兄莫惜风各自靠在自己的椅中,蹙眉望着上方,巍然不动。 春离的座位稍远,此时看戏看得连身上的疲累都忘了,只恨自己手头没有零食可以吃。她着实不在乎赫仙要和谁打架,甚至巴不得他们从殿内打到殿外从山上到山下打个三天三夜、顺便再给她带只香酥鸡捎个竹筒粽、再唱段昆曲给她解闷。只要这战火不烧到她身上就好。 何况,那个叫虺的人外形的确好看。她算是第二次见到远远一看就如此潇洒俊秀的男子,虽惹人心焦却很养眼,也就只有江以明能与他相提并论。 只是不知他为何要遮着半张脸,难不成是面具下的脸长得太丑不能见人吗? 这一点真是恼人。 好在上方那人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众人各自在位置上坐好或立定,齐齐朝上盯着虺,等待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