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aper 1 The Shadow
Cheaper 1 The Shadow
[40°05&039;N70°35&039;W，美国东部·北大西洋公海] 这是出航小队最后发回到总部的位置坐标，之后除了三个通讯频道里的盲音，赵协和他的团队再也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指挥台后的两人带着同样的沉痛表情关闭了总频道，行动任务的副指挥官莉莉连线打捞小队下达了收尾的救援命令，转身却看到了另一个人正组织团队准备出海的背影。 “赵，回来。”女人的声音略显沙哑，但那只是精神经过长期高度紧张后带来的生理上的倦怠，她很少在工作上感情用事，尽管这次行动的损失超出了他们所有的预期，“你现在该立刻去睡觉，木泽正会来换你的班。” “这不可能，我要出去找他们。”年轻人抓起挂在椅背的夹克胡乱套在身上，面无表情地按下耳麦上的私人频道发出命令：“给我一艘快艇、两名搜救专员和一名医疗师。” 莉莉一手撑着自己发沉的脑袋，想伸手去抓那个匆匆离开准备奔赴大洋的男人，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根本使不上力气。此时巨大的悲伤和夹杂在其中的那一线无比渺茫的希望，可能已经成了支撑她不会倒下去的唯一理由。 “别让我去请示上级。”她不得不对搭档丢出杀手锏，女人终究是一种脆弱的生物，在面临不可控的未来时最先想到的还是寻找一处依赖，“马丁不会让你离开总部的。” 赵协停在了门口，他的手距离开门键只隔了五公分。房间里的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僵持。尽管他们没有相互瞪视，更不见拔枪相向，但空气中的硝烟味依旧挡不住地越发浓烈起来。也幸好这个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破坏了室内的沉寂。 木泽正一开始被站在门口的赵协吓到了，但很快回过了神，“呦~哥们儿？”他看起来同样疲惫，只是情感上少了屋内两个人的剑拔弩张，“你还没去睡吗？已经快三十个小时了，你插在门上的工作卡可是一直都在闪红灯呢。” 这简直就像是二次威胁，但是三个人里只有赵协这样想。刚刚发生的意外碰上他现在过度疲惫后的低气压，摩擦出了一种让指挥官过于敏感的脆弱心理。入行十四年的丰富经验教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中层干员清醒地认识到：如果他真的带领捕捞队下海，结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我就要去了。”赵协终于改变了态度，他抹了把脸，歪头看向门框上自己的倒影，和木泽正打趣说：“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见过鬼了，不是吗？” 木泽正笑得很勉强，他拍了拍赵协的肩，往指挥室里面走，“放心，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叫醒你的。” 赵协表情麻木地走出了指挥室，在门关上的前一秒，他听到木泽正对莉莉说：“目标离我们并不远，他们之中可能还有人没失去意识……” [10月24日14时，美国·纽约·市曼哈顿区] 凯撒刚刚了结束一场庭审，过程非常顺利，所有的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控方律师可能是在知道要和他对刚后，就放弃了这场官司的有利结果、只求自保，以至于凯撒还没来得及记住对手的长相就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离开法院前，他的雇主盛情邀请他参加今晚的豪华庆祝派对后，两人在法院门口分道扬镳。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型停车场里，凯撒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心爱的保时捷911，脑袋上却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并套上了麻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全纽约最有名的专业讼棍被一伙cao着口浓重墨西哥腔的瘾君子拉入了某条和司法圣地仅仅隔了两条街的小巷里遭到了一顿毒打，整个过程像极了学院派的欺软怕硬和恐吓勒索。 在法庭上向来战无不胜的律师先生一直都是个体面人，意思并不是说他能心无杂念地容忍别人对他的殴打和侮辱，而是说常年为了官司熬夜、跑外勤和在海量卷宗里抓烂脑袋的人在这种时候除了大喊：“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求求你们别扒我裤子！”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犯罪用时大概三十分钟，凯撒在失去了他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和钱包里的所有现金后，如愿得到了美国公民该有的自由和一口行凶者临走他吐在他裤裆上的老痰。 他自己从地上默默爬起来，再一瘸一拐地走去附近医院挂号看伤——感谢这群蠢货们没狠心抽走钱包夹层里的银行卡，让他还能找个ATM机提款。 至于你问他为什么没去开那辆911？哦，那辆车早在它的主人被拖进深巷施暴以前就被同一伙犯罪分子拿着棒子敲成一堆废品了——他们就在凯撒被套了麻袋以后的三分钟内完成了这项任务。 而缠住凯撒的不幸才刚刚开始，律师并没有意识到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他先后接到的几个大案子在帮他赢得了两辆跑车和一套坐落在纽约市富人区的豪华别墅的同时，又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 经过漫长的挂号排队时间之后，坐诊医师拒绝为他治疗甚至不愿开出任何能够帮助他缓解伤痛的处方药。 “你的保险到期了，先生。”医师给出了自认为十分合理的说词。 “这他妈简直就是我听过最可笑的借口。”律师对着对面装腔作势的庸医骂骂咧咧的时候，还在用一袋碎冰敷脸，“不提这话有多不切合实际，光凭你这种拒诊的行为我就可以告得你倾家荡产。” 医生面无表情地端起面前办公桌上的黑咖轻啜了一口，那清闲又做作的样子简直胜过了所有在办公楼里签字盖戳的文职人员，“我的意思只是说您不符合我们医院的相关规定，您需要重新挂号，并加钱。” “然后再浪费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排号吗？”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那帮人没有把他的手脚打断了，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还可以靠急诊节省时间——这样的谈话甚至都没有人为此付他报酬。 “不，怎么会呢。”医生抬起左腕，露出他引以为傲的欧米茄蝶飞，“十六点五十七，你得明天再来了。” 律师缓缓放下托着冰袋的手，心里却在考虑一场小规模无伤的医闹官司要什么流程才能让被告人全身而退。 十分钟后来自凯撒律师的医闹行动宣布了失败：两个膀大腰圆的黑人护工把他架回到候诊大厅后特意压低了声音警告他滚快点，凯撒听出了对方的波士顿口音，也瞧见了他们袖子下根本不屑隐藏的黑帮纹身。 银发男人只好一瘸一拐地走去护士站卖惨，问刚来轮值的美丽小姐索要碘伏和消炎药膏。 迎接他的女士们目睹了这个倒霉蛋被恐吓威胁的全过程，以至于她们一直在交头接耳地嘲笑着。 当凯撒抱着一堆消炎药离开医院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而路边匆匆走过的流浪汉们看起来正对着他破败不堪的烂西装和手上的消炎药瓶垂涎欲滴。 他把手上仅有的钱都用来买药了，现在如果只靠步行回他的公寓或是去皇后区找他那个不靠谱的同胞兄弟，凯撒肯定自己能在路上看到明早的朝阳。就在律师这样想的时候一辆黑色迈巴赫从医院地下停车场驶出，看起来正准备上路离开，却意外地停靠凯撒面前。 副驾驶位的车窗降下，露出了司机那颗染成了粉红色的火龙果脑袋，接着是一串咂嘴咋舌的动静：“呦呵呵……瞧瞧这是谁呀？” 司机的口型故意作得很夸张，一张一合间，凯撒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嘴里的舌钉正反射着奇异的光，而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上纹满了符号和字母，他的食指和无名指上还套着两颗巨大的金属戒指，可穿在最外面的衣服上还夹着打工人下班后忘记取掉的工牌。 哦“棒呆”了，谁能来告诉他全纽约最有名的黑市贩子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上班？凯撒咬着后槽牙，暗自捏紧了拳头：这绝对是他今年有过的最差的一天。 “不认识我了吗，老板？”火龙果男人笑得更热情了，伸出自己的手指点点太阳xue，“你上次跟我买药应该就是几天前的事吧？” “杜文渊。”凯撒蹩脚地喊出这个他不知道是韩国还是日本的蹩脚亚洲名字，用鼻子哼哼着说：“你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看起来更恶心了。” “得了吧，老兄。”杜无理地指着车外人的一身打扮，“最起码我现在看起来不会是个准备好随时撅起屁股来挣钱的娘炮。” 律师挣扎了三秒，想到自己现在的境况，还是准备委曲求全：“让我上车，送我去事务所，多少钱？” “哦，哈哈哈，你是不是真的被人撬过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时候。” 10月的纽约在失去阳光后就会立刻变成一个冰冷的美人，凯撒勉强裹着自己透风的衣服，难受地打了个哆嗦，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力气再与人争辩了，只能提高音量重复自己的诉求：“送我去事务所，只要价格合理，我都接受。” “我这儿可从来都没什么合理的价格，不过上来吧。”杜歪头示意自己的副驾，等到律师滑进来以后，他才把刚刚没讲完的话说出来，“我正好有个买卖想找你。” “你走吧，让我冻死好了。”凯撒说着话就想要开门下车，却听到了上锁的声音，那一刻凯撒发誓他绝对的毛骨悚然，“你要干什么！妈的，你要找卖什么！！” “嘿、嘿冷静点伙计，拜托对得起一点你的肤色好吗？”jian商为了制止这个看起来已经被吓应激了的白痴，不得不照着凯撒的脑袋来了一巴掌，“没有人贩子会在纽约卖白人的好吗，你们身上的体味恶心到就连器官都很难卖！” “你放屁！”律师吼了回去，毫不意外的他嘴上又挨了一巴掌，“cao！” “行了！”杜掏了掏自己快要被吼聋的耳朵，重新做回到驾驶位上，“说说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吧。” “被人打了，就这样。” “原因呢？” “我怎么知道？”凯撒终于坐稳了屁股，“可能是我的某个官司害死了哪个人，也可能是我做的一些手脚让另一些家伙赔到倾家荡产——想我死的人可太多了，怎么可能知道是谁？” 杜应该就是在等着凯撒的这句话，他重新启动车辆，很高兴地拍了一下喇叭，“所以你就不觉得自己缺点什么吗？” “我给自己买了最少六套保险，你觉得我会缺什么？” “人啊，你是白痴吗？你这个白痴。”杜点着自己的眼睛歪头瞟凯撒的那一只，“那个揍你的人如果再用点力，你就该瞎了，我的好老板。” 凯撒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后反问：“那你应该也知道，有多少人为我死过吧？” “啊……4、5个？6个？”杜文渊抖着手问，“7？8？9？” “十二个。”凯撒嗤笑了一声，“我当律师还没有十年呢，居然会有十二个我几乎完全不认识的人为了保护我的命死了——最近的一个就在三天前。” 车内短暂的沉寂了一阵，随后杜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对他们有负罪感？” 凯撒摆手否认了：“哦这倒没，就是每次看简历、面试、自我介绍什么的都麻烦的要命，死后也很难处理，还要对家属来些人文关怀什么的，我有点累了，而且有时候真会忙得顾不上，人都快臭了才想起来去慰问一下。” [妈的。]杜用母语骂了一句，“我居然会以为你这种畜生能生出同情心来。” 凯撒反以为荣地大笑起来，“怎么可能，我雇佣时间最久的保镖也才十个月。你要我怎么对那种整天只是跟在旁边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的家伙产生感情？还要对他有同情心！” 在杜文渊翻上了天的白眼中，他们穿过了一个十字街口，开往了一个凯撒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向，律师的表情逐渐变得震惊，直到他看清了远处标志性的大楼和悬挂在上面的巨大LOGO，凯撒仍然不敢相信杜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驱车载他进入了这块全纽约最贵的地皮。 车从门口到地下停车库还有一段距离，在路过时两侧的水池收到感应开启了喷泉，藏在水底的灯带也逐一亮起，像是在无声地迎接它们的客人。 凯撒在迈巴赫转入停车场前最后看了一眼建筑正门的方向，在几乎要把自己的脖子扭断前转回身，表情发傻地看着杜：“我没看错吧？这里是盖亚财团的总部！” 杜文渊一点都不意外凯撒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他几年前被人压过来的时候也有着类似的心情：“全球第一的财阀办公核心区——确实——你已经进来了，而且即将进入人家的内部地下停车库。” “……简直没法相信。” “那就好好思考一下，我给你点时间接受。” 杜文渊找到了他的停车位，但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等到凯撒完全恢复冷静。 律师管杜要了根烟，但他只是叼在嘴里，显然思绪早就飞去了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十几分钟后就在杜文渊快要对凯撒失去耐心的时候，律师终于把他嘴里嚼成渣子的烟草碎吐进了杜递过来的车载垃圾桶里，接着是一串有着英国北部浓重口音的咒骂和抱怨，杜文渊听不懂，但他能意识到凯撒说的不只是英语。 律师先开口了，在他把所有的可能都猜测过一遍后，认定自己今天不再会有生命危险，于是重拾冷静：“说说你想跟我做的那笔交易。” “当然，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载你来的，只不过……”杜文渊滑开两人面前的那块显示屏，让律师注意到上面的那个词，“你有没有听说过‘尖兵’（The Shadow）？” 律师盯着白底黑字的屏幕，三秒，之后他又抬眼看向杜，表情是完全的茫然，还有着对这个话题跳跃度过大的经验：“什么？这算什么？如果我说‘不知道’，你就准备像是神盾局特工或者哪个秘密组织里的接头人一样给我扯一堆类似阴谋论的玩意，最后再告诉我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棋局，吧啦吧啦、这这那那……是吗？” 面对黑市商人的白眼，律师嘻嘻哈哈地笑出了声，“荒唐，天，你要说什么？什么暗影？居然还有盖亚财团的事——你为了能在今天这样整蛊我，到底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 “哦，我怎么觉得我才是那个该喊老天的人！”杜文渊提高声音，打断了凯撒的喋喋不休，“你以为我在开你的玩笑？” “不然呢？” “凯撒，凯撒凯撒凯撒……你是瞎的吗？！”杜文渊降下车窗，指着最近一面墙壁上的巨大财团logo，“这里根本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你以为我算是什么东西？你觉得我这种靠着整脏钱维持生计的人真能把你随便带来这种地方消遣你吗？” 凯撒起初还是不信，但是看到杜的表情后，几秒钟，他终于收起了自己假装看破一切的表情，重新审视屏幕上面的两个字母，“OK，那么‘尖兵’，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杜文渊显然也冷静了一些，重新整理了一下他的措辞后，严肃地谈论起这群连他自己都很难理解的人：“他们是一群人，不是宗教也不是组织，我只知道他们与中情局有关，可能也和军方、白宫有关，有人告诉我说，他们是从那些地方出来的人，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被培养出来的，但他们的定位不是‘人’，而是‘武器’。” 凯撒骂了一句，“你敢不敢把它们说得再神秘一点？” “我只知道这些，好吧？这全都是巧合，你得相信我，我在其中也是被迫的一环。”杜举起双手想要证明自己的无辜，“几年前，我被第一次载过来的时候他们直接把我押去了审讯室，我断了三个肋骨，眼睛几乎失明，直到我把我这辈子做过的所有坏事都交代了个清楚以后，我他妈的以为我要被关进去被人cao屁股了，结果他们却给我治疗，然后让我看了这东西。” 杜文渊抬手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让凯撒看清后面各种录像截图和在任何网络中都不可能看到的黑暗画面，杜翻到后面就连他自己的手都在发抖：“他们真的不会把这些人当人看待，小白鼠、武器、人造伪人、敢死队……就像是他们用来消耗的物品一样，我敢说奴隶制还存在时的样子也不过如此了，这根本就是一场政治圈的文艺复兴。” 杜文渊以为凯撒会感到难受，最起码表情、脸色也该有所变化，律师却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在看完所有资料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好吧，既然你要跟我做生意的前提是这个的话，那么我猜你大概是要强买强卖些什么东西到我手上的。” “两天前，一个尖兵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 “死了？” “还活着，但是残疾了，他们决定把他‘退役’，具体要怎么做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现在就在这栋楼里。”杜看着凯撒，“有人不想接受这个结果，所以如果我在明天12点前把他卖掉的话，他就可以作为一个长期的社会学观察对象，暂时保留下来。” 凯撒嗤了一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知道的、最合适的买家，凯撒、凯撒你听我说：你的处境一直都很危险；你自己没有自保能力；你有足够的资金来支付这笔费用，同时你仍然有能力雇佣一个成年男性负责他的吃住；你还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到你身边做保镖不会引起太多sao动，并且我相信他完全有能力保护你的生命安全……最重要的是，你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的原则和道德观，你绝对能在短时间内接受那样一个怪物在你身边为你服务。”杜在举出一系列理由的最后，他从观察凯撒的微表情得知，这个混蛋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我拒绝。”凯撒完全不为所动，“去你的最合适买家，给老子开回老子的事务所，我就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杜文渊叹了口气，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凯撒，求你了，凯撒，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哦我都快吐了！你能不能别假惺惺了？”凯撒露出一个极其厌恶的表情，“我他妈才不会配合你这种强买强卖的下流事，你这个连布鲁克林区的婊子都不如的烂货！” “好吧，我可以送你回去。”杜立刻变脸，却也在下一秒露出了他那幸灾乐祸的扭曲笑容，“不过在你知道商品是什么以后仍然拒绝购买的话，他们应该会在我们离开停车场前就宰了你！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