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
伤口
安翡从没指望自己能考上什么好学校,去往考场的路上,她喝着提神饮料,身旁坐着安鹤。 母亲在唠叨,好好考啊,一定要考一个好学校啊,女孩子家,不好好学习以后拿什么做出路?总不能嫁给男人受欺负吧? 她小声对他耳语,“你姐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都这个样了,还能指望我考上什么好学校?” 安鹤摇头,“没事,说不定你高考这一回就能有个好成绩呢。” 安翡没打算自己能怎么超长发挥,大不了以后去咖啡店拉花,或是去奶茶店摇奶茶去。 他推开门,安翡跳下车,夏季,她穿的薄,肩膀露在外面。 “怎么穿了这一身……”母亲把她的衣服往上拽,奈何这衣服短,上面遮住了,下面就会露着腰。 她笑着把衣服往下拉了拉,“妈,您这年纪的人不懂,反正您女儿马上就要解放了,提前自由一下不也挺好?” 远远的,有人盯着她,安鹤试图用身体挡住他人的目光,可是对方很快换了位置。 母亲去远处买水,等待时,男生走近了,有挑衅,有年少不知恐惧的意气。 安鹤认识那个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也是安翡高考前新换的男人,听她说,这个男生年纪小,听话。 二人远远对望,眼见学生们都进了考场,男生走近他,挤出笑意,“安鹤。” 他难以想象安翡与这个男生会怎么相处,会牵手,拥抱,还是亲吻?安鹤在大脑里不断的脑补,一阵失神。 “我没想到我姐看上你了。” 男生笑,似乎是在为了自己年轻的魅力而兴奋一般,“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能拥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他在心中重复这个词语,安翡不是女人,应该是女孩,他反驳似的,语气带着点恼怒。 “我姐还很年轻,你别用女人这种词,”他转身,望着教学楼,可是身边的人从来不会给予他任何机会。 “反正迟早会睡的,我只不过是提前这么叫了而已,当然,我没在她面前这么叫过。” 他在炫耀,好像很早就看清了安鹤心中所想,每一句话都精准打在他伤疤上,这样的行为,男生乐此不疲。 安鹤脸色沉下,“你别用女人那种词,我姐现在很年轻,你用这种词就好像是在侮辱她,懂吗?侮辱。” 最后一个词,他加重语气,男生很满意他的反应,“安鹤,你是觉得我比不上你姐,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上能配得上你姐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对方知道他的理智,但是他的理智也只能写在卷面上。 “我姐不会喜欢你,”安鹤斩钉截铁。 男生笑,“没关系,起码现在她是喜欢我的,安鹤,”他走近了,“你姐喜欢我,听见了吗?喜欢的人,是我。” 母亲握着瓶子回来时,安鹤倚着围栏,母亲指着远处的人影,“刚刚那个男生跟你说话,你认识他?” 他点头,“嗯,同学。” 母亲也坐下,望着男生的身影消失在等候的人群里,但是望着背影,她说,“那个男生学习好不好呀?有你好吗?” 安鹤大脑中依旧充斥着刚才男生的话,他说,你姐喜欢的人,是我。 母亲半天没有等来他的回答,拧开了水,递给他,“是不是太热了,你要是觉得热,就别等了,我自己一个人等——” 她看见了安鹤的手,正在渗出丝丝血迹,并不多,太阳下却能清楚看清一片的红血丝。 “这怎么了啊,这怎么了?” 他藏起手,缩进衣服里,“没事。” “什么没事啊,你刚才是怎么了?啊?” 安鹤站起身,他不会回答母亲,在与男生冲突结束后,他短暂的发觉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听话的,很温和的人。 但是家中所有的女性都是这么认为,安翡出门,也会以自己是一个温柔弟弟而自豪。 她的傲气来源于自己——安鹤感受到了体内逐渐上升的激素,脚步加快了,去超市里买了她喜欢的饮料。 回程,他在人群的缝隙里瞥见男生的身影,他停下脚步,猜测安翡喜欢他什么。 长相?身材?这个年纪的人,不就是图这些吗? 安鹤手指暗自抠着泛血丝的伤口,抠出更多的血,撕裂伤口的痛感反而让他莫名兴奋。 安翡会心疼自己吧,他扬起手,在阳光下欣赏夺目的艳红。 回了家,安翡拿起消毒水在他手上涂,听着母亲的抱怨,“我说呢,我问他学习好不好,你弟都没说,没想到是这种人,现在就这么不听话,以后还能有个好?” 安翡在他伤口上吹冷气,“没事吧,还疼吗?” 他摇头,“我没事,没想到姐你交的男朋友居然那么讨厌我,我也没说什么,他反而……” 母亲帮腔,“菲菲啊,你看看你谈了什么东西,幸亏现在没考虑谈婚论嫁,你说以后要是遇见这种男人,婚后家暴什么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办?” 原来处理一个情敌也不算很难。 安翡一点也没有分手后的伤心,全是脱离教育的喜悦,安鹤看她早起整个人呆住了。 “我送你上学啊。” …… 看穿搭姐弟二人像两个时代,一个乖乖的穿着校服,另外一个,衣边卷着蕾丝,长发披散。 一路上回头率大涨,安鹤小声质问,“姐,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安翡笑,“我现在脱离苦海了,自然是要好好羡慕一下你啊。” 她最喜欢看安鹤这股吃瘪的表情,欺负弟弟只会不断给她带来快乐。 “行了,上学去吧,晚上jiejie来接你。” 安鹤上课甚至难以集中注意力,一方面,脑海里安翡的穿戴和声音不时跑出来,另一方面,已经被分手的“情敌”似乎对他还有些意见。 午休,安鹤被人骗走——倒也不能说是骗,因为他早就知道,对方会找自己麻烦。 男生问他,是不是你,让我跟安翡分手的是不是你?! 安鹤点头,语气平静,对啊,就是我,怎么了? 没想到对方聚了不少人,安鹤一时分不开身,转身就跑,对方一个人高马大的堵在他身前,硬生生将人掰过去,面对着“情敌”。 “你算个什么呢?” 安鹤笑,我算什么,我是她弟,作为弟弟,难道不应该帮自己的jiejie好好把把关,认认人吗? 对方被他逗笑,所以你就挑唆我们吗? 这人还真是用情至深啊,安鹤暗笑,随即落了阴沉,“你要怎么样,今天在这里,把我打一顿吗?行啊,你打完之后我姐说不定还会恨上你呢。” “情敌”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层,但他们确确实实有打人的想法,学校也不见得是一个纯净之地,安鹤站在他面前,激他。 “打我吧,你看看我姐会是什么反应,来吧,打我啊。” 他聚集了这么多人,不动手面子也过不去,挥挥手,安鹤知道在这里大喊大叫没有什么用,放开了天性。 破罐子破摔,自己也跟着成了碎片,安鹤带着伤口出现在校门口,安翡愣住了。 “安鹤?” “啊?姐……” 像是被打傻了,安翡拉起他的手,用力的摇晃,“安鹤?安鹤?!” “谁打你了,告诉姐啊,是谁啊!说话!” “你说一句话啊!说啊!” 安鹤手臂死死环着她的腰,安翡说着就要冲进学校里,去找那个霸凌安鹤的人,不为讲道理,就为了出气。 她在门口等着,安鹤站在她身旁,那个男生出来的比他早,声音在身后响起,“安鹤。” 安翡猛地转身,对方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在这里,安翡走上前,抓着他的衣领,握紧了,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 男生被勒的呼吸困难,连她声音也模糊了,安翡在他耳边,一字一顿,“现在,去给我弟道歉。” 她松开手,男生捂着脖子咳嗽,安翡见他不动弹,拉着他的领子把人拽到安鹤脚前,大喊,“跪下!给我弟道歉!” 校门口接学生的家长不少,众人惊奇于眼前的一幕—— 一个男生跪在另一个男生面前,一遍遍的说对不起,身旁还有一个打扮时尚的女生,她似乎对男生的道歉很不满意。 “大点声!好好跪着!一句对不起就想敷衍了事吗?!” 又是一句对不起,他脑袋每低一次,安翡就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将人薅起来,“大声!继续说!” 安鹤一遍一遍的数,男生说了六十多次,最后他拉起安翡,“姐,算了吧,这样也够了。” 他拉着安翡就要离开,暴怒状态下的安翡肢体难受控制,“老娘当初真的是瞎了眼了,怎么跟你谈了,欺负我弟……你家教够好啊!你欺负我弟多少回了,打他多少回了?!” 他声音小的安翡听不见,他说,我就打了一回,就这一回…… “胡说八道给谁听呢!给我听吗!一回,那他手上之前的伤口呢?!” “姐……” 安鹤两臂捆着她的腰身,将人拉到远处,“姐,咱回去吧,因为这样一个人生气,对你也不好。” 怒气难消,安翡浑身起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也真是的,就让人打啊,就不能回个手,他身上好好的,你再看看你自己!” 安鹤咬着牙,看他表情失控,安翡立马揉着刚才拍过的地方。 “你笨啊,他们也是,打什么地方不好,打我弟脸……这要是打残了,我以后上哪里去看帅哥去啊……” “我帅吗?” 安翡闭上嘴,“跟我回家。” 一路,只要遇到有反光的地方,安鹤都要停下脚步,细细欣赏自己的脸。 他对安翡是绝对的信任——当然除了她谈过的各种男人,安翡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男人是否喜欢自己而动情绪,不喜欢自己的,是他们没品味,没脑子,喜欢自己的,长的太丑太矮也不行。 失恋了,她不会伤心,因为下一个肯定比上一个更好,失恋不正是上天帮你斩断不适合的感情吗? 所以她是真的爱,还是仅仅喜欢别人对自己奉献爱的模样? 她戳了他脑袋,“看看看,你这一路上都看了多久了,我告诉你,回去把自己脸好好收拾收拾,你要是留下什么疤了,出去别说是我弟。” 安鹤点头应下了,脸上只不过是有一些淤青,挨打的时候,他特地留出一点位置,脸上的淤青明显,安翡看得也清楚。 她心疼自己了,她会为自己的伤口而担忧,安鹤默默向上天道歉,但不打算停手。 “姐你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再说,我也没事,真的,脸上都没破皮。” “你还希望自己脸上破皮?” 安鹤住了口,接近家门的时候,他有些胆怯,“姐,怎么跟爸妈说啊?” 安翡推开门,“你不是聪明吗,理由自己想。” 父母心疼坏了,一口一个儿子。 他们坐在沙发上给安鹤涂药水,母亲差点就要给老师打电话,幸亏让安翡拦下来,毕竟自己也是欺负了人的,万一人家倒打一耙岂不是得不偿失? 安鹤在房间里刷题,安翡坐在他身边,笑嘻嘻,“好久没欺负人了,原来欺负人这么爽啊。” 他一边写,一边笑,“姐,说真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保护我,我还是个男的,反而尽不到保护自己jiejie的责任。” 安翡并不在意,“没事啊,jiejie保护你也挺好的,反正我年纪比你大,也比你多吃两年白米呢。” 母亲走进来,“菲菲啊,你是自由了,你弟还没自由呢,别打扰他学习啊。” 她赖在安鹤的床上,两手抱紧他被子,“我不,我就要打扰他,他得好好练习一下定力,要是我一句话都能打扰他,那他干脆什么也别干,直接去厂子里打工算了。” “净说自己理。” 母亲走出去了,安翡盯着桌子上刚切的苹果,“给我吃一口。” 安鹤把盘子端到她面前,安翡张口,他拿起牙签戳了一个送进安翡的嘴里,甜蜜的果汁散溢开来,她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去沾染的糖分。 粉色的,一定很软。 安鹤记住了这个情景,从她伸舌头到收回,一秒都不到,安鹤却记得清清楚楚。 自慰的时候这个画面甚至会让他欲望贲张,几乎要脱离掌控,安鹤由此常常在暗处唾弃自己的欲望,他学不会正视欲望。 源头在安翡身上,安鹤闭上眼,深夜里握住自己,睁开眼,心想,jiejie如果看见我这样,会怎么想? 她会骂自己吧,会觉得自己与外头那群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明明都是一样的器官,可是在安翡眼里,他比外面的男人要干净,要纯洁,他不会直勾勾的展示自己的欲望,即便是站在身旁,也难以感受到男性的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