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燈火如星辰墜落。

    遊艇的主廳裡，人聲鼎沸，笑語盈盈。

    香檳與海風交錯，音樂在水晶吊燈下蕩漾成輕柔的波紋。

    Lucien被牽著走進人群，

    母親穿著銀藍色長裙，微笑著向每一位貴族致意。

    「這就是Lucien啊，」

    有人笑著蹲下身打量他，

    「真是今晚的小王子，長得這麼可愛，長大了就和我家的孩子結婚吧！」

    「多漂亮的孩子啊，」

    「像從海上撈上來的月光一樣。」

    大人們笑著，摸摸他的頭髮，捏捏他的臉頰，

    目光裡滿是柔和的讚賞。

    Lucien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睫，

    但內心深處，卻隱隱泛起了一種微妙的喜悅。

    他想——

    這個世界，好像真的很溫柔啊。

    —

    音樂聲稍稍一頓。

    母親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

    >   「去吧，Lucien，今晚，你是最閃耀的孩子。」

    Lucien小心翼翼地走上舞台，

    白色的禮服映著燈光，幾乎要透明了。

    小提琴握在手中，他深吸一口氣，

    抬弓。

    第一個音符落下。

    銀白色的旋律從指尖流淌出來，

    宛如月光在海面上飄蕩。

    他沉浸在音樂之中，

    指尖、心臟、靈魂，全都融合在這一場獻給世界的演奏裡。

    他拉得完美無瑕。

    每一個音節，每一個停頓，都無可挑剔。

    ——只是，在某一個瞬間，

    他隱隱覺得空氣變冷了些。

    仿佛潮水在退去前，微微收縮了一下。

    仿佛台下的笑容，在不經意間，染上了些微的僵硬。

    Lucien指尖一緊，

    但他告訴自己：

    一定是自己太緊張了吧。

    於是他閉上眼，繼續演奏。

    —

    終曲落下。

    最後一個悠長的音符，在空氣中緩緩消散。

    Lucien抬頭，等待掌聲。

    ……然而，四周寂靜無聲。

    他怔住了。

    眼前的人群，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戴上了詭異的面具。

    笑臉變成了哭臉，

    溫柔的眼神變成了空洞的黑洞。

    一瞬間，整個大廳像是變成了一場錯位的惡夢。

    Lucien的呼吸一滯。

    就在這時，

    一陣冰涼的刺痛竄上了他的後頸。

    他低呼了一聲，想回頭，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冰冷的液體，像毒蛇般沿著血管爬進了他的骨髓。

    而台下的人們——

    彷彿排練過千百次一般，

    在同一個節拍裡，

    齊齊舉起了手中的刀。

    刀刃反射著銀色月光，

    在靜默之中閃爍著冰冷的光。

    Lucien的心臟猛然一縮。

    他想逃，卻已經來不及了。

    —

    接下來的事情，他什麼也記不得了。

    火光，鮮血，爆炸，尖叫，

    一切像是被撕裂的畫布，支離破碎地在眼前翻滾。

    最後的最後，

    只有海水，冰冷地包裹了他。

    他緩緩下沉。

    金絲般的長髮在水中蕩開，

    小提琴早已不知去向。

    Lucien合上眼睛，

    胸腔裡最後一縷微弱的念頭，是：

    >   「……是不是我哪個音節……拉錯了呢？」

    海水輕輕將他吞沒。

    世界，徹底熄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