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做驸马?
谁做驸马?
“今年又下雪了啊。”安稚初睡眼朦胧,望着窗外喃喃出声。 屋外细雪簌簌而落,覆在外墙染上一片素白。 她从贵妃榻上起身,走到金丝楠木雕刻的窗前,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触感微凉。 恍惚间,安稚初突然想起,那人执笔时骨节分明的指节,或许也是似这冷玉般的温度。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只因晋安王朝最受宠爱的永嘉公主从小就有体寒,地龙在入冬之前便已早早烧了起来。 苏姑姑一进门,便见小公主半倚在窗边,狐裘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肩上,指尖已被雪水浸得泛红。 她眉头一皱,快步上前合上窗,又取过丝帕替小公主擦拭手指,语气又急又心疼:“这风雪如此之大,公主竟还任性开窗,等会儿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话落,她又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拿过托盘,将刚熬好的姜参汤放到小公主面前,说道:“公主快趁热将这滋补的参汤喝了吧,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盯着,熬了好几个时辰呢。” 呈到面前的东西,盖子还没打开,安稚初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刺激味道,她忍不住皱起了秀气的眉,不满道:“怎又是这汤,之前不是才和太子哥哥说过,我不想喝这汤吗。” 苏姑姑闻言,叹了口气,她伸手揭开青瓷碗盖,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太子殿下也是为了公主的身子着想呀,这汤与之前不同,特意添了花蜜,可解些辛辣。” 安稚初倾身上前闻了闻,还是没忍住皱了鼻子。 这汤她从小喝到大,每回都辣得舌根发麻,偏偏太子哥哥总说这汤能暖身子,对她的体寒有帮助,隔三差五就要她喝上一碗。 她敛眉,犹豫了片刻,终究抵不过苏姑姑殷切的眼神,端起瓷碗,仰头一饮而尽。 这姜汤虽加了花蜜却还是辛辣无比,喝得太急,她到底是没忍住,低低呛咳了几声,呛得她眼角泛红,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晶莹汗珠,像是硬生生被这汤热出一身汗来。 苏姑姑连忙替她拍背顺气,又拿帕子拭去她额间细汗,口中絮絮叨叨:“慢些喝,公主怎还如稚童一般,如此,日后怎能拿捏得住那谢大人。” 闻言,安稚初指尖一颤,瓷碗险些脱手。 一双美目嗔怪地看了苏姑姑一眼,她咂了咂发麻的小嘴,语气扭捏似少女娇态:“苏姑姑在胡说什么呢……” 话落,她脸颊微红,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着,接来的雪花已经融化,在上面蜿蜒出一道水痕,像极了她想写却又害羞未曾写下的某个姓氏。 正午时分,太子哥哥突然带着谢清辞登门,说是来她的公主府陪她一同用午膳。 当时谢清辞便坐于她身旁不远的位置,此刻她都感觉周身好似还染着他身上独有的墨香。 她越想,脸颊便愈发红润,缓声问道:“太子哥哥……他们都出府了吗?” 闻言,苏姑姑望着眼前春心荡漾的小公主,心里跟明镜似的,知晓她心里想打听的是什么,便道:“太子殿下熬了汤后便去了军营,至于谢大人……似乎是回了大理寺。” 安稚初轻轻“嗯”了一声,垂眸摆弄着腕间玉镯,好似她方才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公主若是想见谢大人,不如去大理寺送些茶点?”苏姑姑试探着问。 “谁想见他了!”安稚初耳尖一热,猛地提高声量,却又在下一刻xiele气,小声嘟囔:“还是算了吧……等下他又会说这不合规矩。” 如此不解风情的话,怕是也只有那谢清辞说得出来。 晋安王朝谁人不知永嘉公主的名号,她是帝后最小的女儿,又是老来得子,从小便是被娇宠着长大,而如今被封为太子的三皇子与她感情更是非同一般,对其也是疼宠有加,整日护得和眼珠子似的。 可惜的是那谢清辞,心比天高,不懂得皇恩浩荡,对着小公主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 苏姑姑想不明白,那人虽才华出众,模样俊美,可他出生寒门,身后毫无世家背景,若是被永嘉选为驸马,虽往后在朝廷再无实权但子孙后代却皆属皇亲国戚,那也算是平步青云。 多少青年才俊梦寐以求之事,到谢清辞那却有些行不通,而小公主也不知被其灌了什么迷魂药,对他异常痴迷,就差唯命是从。 想到这,苏姑姑心中叹息,她虽不喜那谢清辞,但小公主却对其喜欢得紧,她也只能放下心中芥蒂,为其出谋划策:“公主若真对那谢大人有意,不妨脸皮厚实一些。” 安稚初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是,我怕他不喜……” “怕什么?”苏姑姑慈爱地看着她,笑道,“谢大人再如何,也是男子。公主这般貌美聪慧,他怎能不动心?只是碍于身份,不敢逾矩罢了。” 安稚初听了,心中微动。 她想起方才在用午膳时,谢清辞端坐在侧,神色淡然,眼神却不时地往她所在的方向不着痕迹地看上几眼,偶尔还会与她四目相对。 在她的目光之中,男人那双眸子里的笑意虽浅,却令她心跳渐渐加速。 — 半个时辰后,安稚初换了一袭淡紫襦裙,亲自将桃花酥仔细装入描金食盒,携着侍女往大理寺而去。 大理寺内,谢清辞正在梳理近期的案综,帝阕之地,又有京兆府坐镇,非大案要案不入大理寺,因此他案桌上的卷宗并不多。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sao动,紧接着是侍卫恭敬的声音:“参见永嘉公主。” 谢清辞手中的笔微微一顿,一滴墨汁悬在笔尖,将落未落。 他缓缓抬眸,只见安稚初站在远处,手中捧着一个食盒,望向他的神情有些紧张,却又带着几分期待。 她一来,四面八方的视线便聚集在她的身上,打量片刻,探究的眼神就又回到他的身上。 自知她是来找自己的,谢清辞并未有什么扭捏之态,他起身行礼,声音清冷如常:“公主殿下。” 话落,目光已凝在她手中那方食盒上。 安稚初被心上人注视着,小脸微红,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谢大人,太子哥哥让我送些点心过来,说你午膳用得太少……” 她的话还未说完,谢清辞便已接过她手中食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那一点暖意让他喉结微动,却在听到“太子哥哥”四字时瞬间冷却。 他淡声打断道:“多谢太子殿下体恤,有劳公主专程跑一趟。” 安稚初望着他疏离的眉眼,心中难掩失落,明明和她用午膳时还并未有如此公事公办的态度。 “那我走了。”她咬唇,作势转身。 谢清辞面色未变,嗓音平和:“恭送公主。” 安稚初本就是试探开口,未曾想他却真的不挽留,她的眸光不免染上几分嗔怒,轻哼了声,带着侍女扭头便出了大理寺门。 屋外的雪片逐渐遮掩视线,远去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谢清辞敛眸,指腹细细摩挲,感受着食盒上少女指尖残留的温度。 “要我说,咱们辛辛苦苦当差,做的再好也比不上一张脸啊。” 大理寺内某个寺丞目睹了一切,他不屑地瞥了一眼谢清辞,将手中的卷宗递给一旁的同僚,语气中带着股子酸气,“被永嘉公主瞧上了就是好啊,一年就能从大理寺正升到大理寺少卿,真是令人羡慕啊。” 这奚落之言并没有被刻意压低,因此清晰地传到谢清辞的耳边。 像这种类似的话从安稚初对他从未遮掩过的追求开始,他已经听过千百遍。 谢清辞神色不变,骨节分明的手继续将一旁新的案综展开,狼毫沾上墨香,沿着书卷纹路一一批注。 “建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大理寺少卿算什么,要是当上了驸马爷,那才是真正的平步青云。” “驸马?”那寺丞嗤笑一声,语气带了些幸灾乐祸,“驸马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出身微寒的鄙薄之人,难不成还真想够那九重天上的凤凰?” “过几日萧将军便要回来了,大军已到了京城附近,到时候永嘉公主哪儿还有心思管某些人啊。萧将军可是和咱公主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才是配得上驸马爷位置之人。” “谢少卿,您说说,咱说得对不对啊?” 谢清辞闻言,笔尖悬停,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阴影。 他忽然想起午膳时太子对他似笑非笑的那句“萧忱不日回京”,笔锋陡然一转,浓墨如利刃划破纸面。 顷刻间,刚批注好的案宗被毁去大半。 男人抬眸,望向眼前挑衅之人,唇角微微勾起,声线冷淡:“公主要谁做驸马,与本官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