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域·上（h）

    如果此刻躺在黑色垃圾袋里的是离职的南高丽人，她该做什么呢？报警吗？老板知情吗？看他如此随意的经营态度，很难断定他对管理事宜是上心的。如若报警会怎么样？若这诡异的东西真来源异常，那消息一流通，说不定会上新闻，对饭店的经营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只是她想多了，那刚入职几天就因为疑神疑鬼主动招惹麻烦，那会让自己很难再待下去，说不定还会连累老师让她担上识人不清胡乱举荐的罪名……

    早春的风胡乱扑在她脸上，安娜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塑料袋，直到指腹传来一丝真实的痛感将她拉回现实。塑料袋在摩擦中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埋在沙土之下的毒蛇，若是有谁为了寻求真相去贸然翻动沙堆，就会被猝不及防地刺入毒牙。

    就算这几坨真是死人rou又能怎样，谁都知道北边那片神秘土地的人不好惹，他们内部的政治斗争不是一个普通外国人能插手的……她来这个国家还没有站稳脚跟，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灰溜溜地回到无处容身的家。

    回到厨房的女人面色有些发白，她从不锈钢台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努力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冷冻的冰层开始自然解冻，在塑料袋里融成一包水。北陆这个季节的平均气温在0℃至8℃之间，一块冷冻rou从解冻到腐败发臭大约需要1.5到3天的时间。安娜下午两点将它弃置于垃圾桶，城市卫生部门将于晚上十点之后收走商业地段餐饮集中区的垃圾。

    聪明的鸟类望着人类离去，也纷纷撤离。这些常年盘踞在饭店周围的鸟群和人类形成了某种默契的共生关系，在离开前发出了将近三分钟的嘶哑喊叫。“这群乌鸦今天是不是发疯了？”有人随口一说，头都没抬。那些自视甚高的动物过惯了安稳而封闭的生活，迟钝的感官使他们不再相信一些会无视领地边界的危险存在。

    食槽的员工上下班的时间分两拨，因为贝茨鲁科夫允许员工在店里吃饭，所以一部分服务员会在下班后和厨师挤在一起，自己做一顿简易可口的“员工餐”，食材从饭店里出，他从不过问。这点支出对于在大城市讨生活的打工人来说需要精打细算，对市中心盈利的餐厅来说却是不值一提，权当是老板体恤。安娜不吃这一套，毕竟员工人数已经压缩到了极致，给员工让利也是应该的，老板又不在，她没有应和感谢老板这种好话，也没有准备留下吃饭。老师这段时间还留在莫城陪她一起住，所以到了下班时间，她直接和几个有家人要顾的员工一起出了门。

    “安娜，安娜！怎么走路也能发呆？”

    “啊，抱歉……怎么了？”她看着伸手在她眼前晃的伊拉。她们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两个街口。

    伊拉面带歉意：“我家孩子刚发消息说想要吃蛋糕，可我把商场的购物卡落在柜子里了，我现在回去拿，你自己先去地铁站吧。”

    安娜挠了挠脸，还没有习惯北方气候的皮肤一直发痒。白天小插曲带给她的不安感还隐隐留在胸腔，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时间：“现在不早了，我陪你一起吧，顺便也去一下商场。”

    她们折返时是从正门进入的，安娜给手机插上耳机播放流行音乐，找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等伊拉出来。

    一首歌放完，还没出来？两首歌放完，五分钟了，拿个东西而已，人呢？

    一种漫无边际的空旷感代替了装修营造的温馨富裕，安娜摘下耳机，茫然地环视四周，没有客人，没有服务生，本该有员工吃饭的后厨方向没有一丝声音。仿佛空气都变成团状，连分子间的摩擦都要最大程度削减。偌大的餐厅就剩了她一个人感受诡异的寂静。只有手机里的流行音乐不知疲倦地一首接一首播放还在彰显着时间的线性前进，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成了凝滞的胶质。

    安娜背后的冷汗不知不觉沾湿了内衣，引起强烈的黏腻不适。

    “伊拉，”她朝着员工更衣室大步走去：“你找到东西了吗？你还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没有人。厨房也没有人。恐怖片的经典桥段出现了。错乱而飞快处理着的大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袋白天被她丢掉的“垃圾”。

    按照套路，此时不该打开后门，但安娜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不会是怨灵作怪吧？毕竟东亚有着一脉相承的相近文化，南半岛的鬼魂玩这一套，很正常。

    她并非迷信之人，只是在反常情况已经出现时不得不往那方面想。这只是变通，但也着实把自己吓得不轻。

    “不会被我猜对了吧？大哥们，前辈们，欧巴们，冤有头债有主，大不了我把你们拿回来冻上，收了神通吧……”大女人能屈能伸，安娜嘴里念念有词地求饶，打开了恐怖片里绝对会成为禁忌的后门。

    环卫的车还没有来过，手机里的日期依然显示当天，安娜却隐隐闻到一股这个季节罕有的腐臭。熟悉的来自本能的恐惧感再次随着血液输送给麻痹的手脚，她此刻确信，那就是人的味道，而食槽的后院，正蛰伏着她rou眼看不见的巨大恐怖。

    安娜握紧从厨房顺手拿出来的刀，刚调整好角度，一股撕裂凝滞空间的风从垃圾桶后擦着她的脖颈缠绕在她周围，挡在身前的刀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就被从侧面扑倒。

    不是鬼。

    巨大的力道让她顿生绝望，看清那让她如坠冰窟的实体之前，她还以为是哪位土豪养的老虎不慎跑出，看清实体之后，她祈求老天还是给她换只老虎得了。熊也行。

    面容扭曲的怪物将她压在身下，像是多了一节关节的人腿的肢体急切地拍打着地面，方才死寂一般的环境骤然充斥着嘈杂，拍击声、嘶吼声和令人反胃的唾液搅拌的声响从左右和上方传来，或许还有女人恐惧的尖叫——安娜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尖叫，她只是根据那张极度抽象的脸联想到了一个名为猫脸老太的传说，然后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用刀尖用力刺向从结构上来说应该是咽喉的部位。

    喉管发出“噗呲”一声短暂的气音。怪物的嘶吼变得更加焦躁，四肢却没有向身下的猎物攻击，仍是拍打着地面，甚至有越发张开的架势，毛发稀疏的裸露躯体随之下沉朝她贴近，安娜此时已是满脸眼泪，颤抖着用尽全力抵住刀尖捅得更深。

    手上的阻力忽然一松，安娜呆滞当场，那怪物的喉管上下裂开，竟呈现出第二张嘴，借着她手失去阻挡的惯性咬住她的手臂，固定着使她无法向上捅刀也无法向下抽离。比唾液还要黏腻的液体糊满伤口，混着血液滴落在她脸上。

    感知到人类升高的体温，怪物那张类人的脸发出不同于吼声的急促喘息，挣扎无果又迟迟没有迎来死亡裁决的安娜目光向下一瞥，一根紫红色的yinjing正从怪物的后肢中间迅速涨大。四肢拍打的声响戛然而止，怪物似是把精力集中在了胯下，挺动摩挲着去找它迫切渴望的yindao。

    yinjing跳动间吐出透明的前精，靠着毫无规律的挺动滴落在人类的两腿之间，不一会儿就积了一大滩湿腻腻的水渍，润滑下摩擦得更加畅快。怪物仰着类人的那张脸，脖子上的第二张嘴也呼哧呼哧地急喘，它不知道插入yindao的感觉该是什么样，也没有自己是否找到了yindao的意识，只是一味地在人类身上放大此时此刻性器上传来的快慰。

    意外而离奇的展开让安娜恶心又庆幸，还以为自己要被咬碎吃掉，在死前受尽灭顶的疼痛呢，原来只是当飞机杯啊，而这蠢东西甚至都不知道人类会在自己的皮外边再套一层或几层布。

    她试着从怪物因自慰而爽得松动的嘴里抽出手臂，而正在她尝试的时候，一声枪响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