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

    

狠心



    车缓缓停在初梨楼下,江枕玉降下车窗,熄了火。

    夜风轻柔,打着旋涌入又从另一扇车窗奔出,吹得初梨发丝迎风飞舞。

    初梨睡得香甜,江枕玉用指腹细细描摹她的眉眼,一遍又一遍。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脑袋凑在车窗边,“你好,这里不能停车——哎,是江先生啊。”

    江枕玉竖起食指比了个“嘘”,指了指睡得两颊红扑扑的初梨,用口型说道:等她睡醒我就开走。

    物业小张眼里都快冒出来桃心了,江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啊,这一对男帅女美的看着可爽心悦目了,呜呜呜医生说得果然没错,多看美女帅哥能延年益寿!

    小张比了个ok的手势,捂着小心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初梨揉着眼睛,“唔,到家啦?”

    江枕玉有些无奈地说,“嗯。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

    初梨是被小张的大嗓门吵醒的,她忍俊不禁,“怎么,还想跟我再待会儿啊?”

    江枕玉眼神克制,“想,很想一直和老婆待在一起。但是老婆困了,那就先回家睡觉吧。等到家以后和老公打视频好不好?我想看着老婆,和老婆一起睡觉。”

    初梨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珠,随口答着:“好呀。”

    江枕玉下车为她开门,“老婆等我一下。”

    他走到车后,从后备箱取出一大捧鲜花,洁白的茉莉花瓣上还带着澄澈的水珠,香气清幽。

    身形颀长面容俊美的青年就这么捧着娇妍的花束,一步步走向她,“老婆,我爱你。”

    初梨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好漂亮,谢谢老公。”

    你比花更漂亮。

    江枕玉咽下这句话。

    江枕玉取出一个手提袋,温柔地挂在了初梨细白的手腕上,犹豫半晌后,一个克制的吻落在她色泽艳丽的唇瓣,青年语气是仿若宣誓一般的郑重,“老婆,我爱你。”

    初梨如花瓣一般的唇微微张开,声线又软又甜,“我知道啊老公,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哦。”

    又香又软的唇贴了上来,碾着青年的唇瓣磨蹭。

    “老公你不是不喜欢在外面亲亲吗?你今天有点奇怪哦,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江枕玉闻言胸口一梗,简直快被气笑,他狠狠叼住那惯会胡说八道的嘴巴,舌头探入,气势汹汹地攻城略地,直至舔吮净她每一滴香甜的汁液。

    分开前他轻轻咬了口那饱满的唇珠,语气无奈又纵容,“坏老婆,就知道欺负我。”

    初梨吐吐舌头,戳戳他胸肌,光戳还嫌不够,干脆抓住又揉了两把,晃了晃手臂上的袋子,问道:“这是什么?”

    “是和戒指一套的首饰,一对耳坠、一条项链、两个手镯,还有一枚胸针。”

    江枕玉被她撩得有些气息不稳,解释道。

    他随意拨弄着初梨圆润的耳垂上点缀的那颗珍珠,语气凉薄,“这种廉价的人造珍珠配不上你,老婆值得更好更贵的。”

    疏冷的月光下,青年长身玉立,漂亮的凤眸里冒出丝丝寒意。

    那些永远也赶不走的野男人,如同恶心的苍蝇,总是一只又一只,前仆后继贴上来,毫无廉耻心与道德素质,只知道哄骗他善良又心软的老婆。

    初梨怀疑江枕玉含沙射影地在指桑骂槐呢。

    这副珍珠耳坠是邢放送她的,对于一名在校生来说,几百块的礼物真的不算便宜。

    她本人很少买这些华而不实的首饰,绝大多数都是男人们送给她的。

    她从不主动要,但别人送她就坦然收下,不管是几百元还是几十万,她都坦然受之,因为她完全配得上。

    今天她并没有刻意挑选,她穿得休闲,便随便挑了副低调的耳坠。

    老天奶啊,这要是以后要把礼物分门别类地按照不同人送的区分开,得浪费她多少时间啊!

    不行不行,从来只有男人迁就她的份。

    初梨摸了摸耳垂,圆润的珍珠触感滑腻冰凉,手感很细腻,纵使她此刻看不见,也知道它会在皎洁的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芒,并非江枕玉口中所说的“廉价珍珠”。

    初梨又低头往精致的礼品盒里看去,大盒子包着小盒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初梨空出一只手,摸摸江枕玉的脸颊,初梨有没有瘦不清楚,但江枕玉是实打实地瘦了一圈,“好,那下次见面我就戴上老公送的耳环。你瘦了好多,明天我给你煲汤吧,补一补身体,有想喝的吗?”

    “老婆做的我都爱吃。”

    “好,那我就随意发挥。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知道的。我目送老婆进去。”

    与江枕玉告别,初梨捧着花,踏过青石小路,异形地灯很亮,她一低头便看见腰上裹着的西装外套,想了想,并没有还给江枕玉。

    底下真空的感觉很不好,她也挺害怕走光的。

    踏入大门的前一刻,她站在门前扭身回望,江枕玉靠在车边望着她,对着她挥了挥手。

    白衬衣,黑西裤,气质和仪态让她有一瞬间幻视了秦聿之。单说外在,两人的五官一点也不像,但性格却有相似的部分。

    初梨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不会是在玩什么替身梗吧?

    “不会,绝对不会,我才没那么时髦,一定是我想多了。”

    她只是恰巧喜欢的都是同一种类型罢了,没有办法,她就是这么专一又深情,喜欢高的帅的乖的粉的年轻的。

    进入大厅,梳着盘发穿着制服的物业小姐从前台抬起头来,看清初梨的脸后,脸上露出微笑,目光扫向一旁的等候沙发。

    “初女士,您有一位访客哦。”

    初梨有些懵,她好像没有关系好到三更半夜来访的好朋友啊。

    初梨迷茫的眼神顺着物业小jiejie的视线扫过去,一名人高马大的青年捧着大束鲜花站起身来,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衣着,熟悉的表情。

    初梨眼睛慢慢睁大。

    青年步伐不急不缓,低沉磁性的声线在空气中蔓延,每一丝脉络都充斥着厚重的思念,语调是初梨最熟悉的,温和又包容,“老婆,我好想你。”

    初梨下意识后退一步,腿肚子都在打着颤,“秦砚池,你又在搞什么鬼!”

    物业小jiejie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决定坚决维护业主,问道:“需要我帮忙报警吗?”

    初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心下稍稳,“要……”

    青年咳嗽了两声,“小葵,你还记得游泳池里的三只鸭子吗?”

    初梨猛地回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会知道?”

    青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底荡漾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情绪。

    耳边是“嘟嘟嘟”的拨号声,物业小jiejie拨打110的手被初梨按下,初梨迅速点下挂断,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发红的眼眶,笑容有些勉强地对她说,“抱歉,不用报警了,都是误会。他是我的……熟人,谢谢你。”

    物业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但初梨埋着头看地板,青年专心致志地看初梨。

    夜里的大厅很安静,除了值班的物业小jiejie,就只有初梨和秦砚池。

    但到底是公众场所,并不适合谈私事。

    初梨摁下电梯,用后脑勺对着秦砚池,“进来。”

    青年个高腿长,步伐迈得也大,三两步就走到她身边,赶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刻挤进电梯。

    “宝宝,真的不愿意接受老公吗?”

    初梨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秦砚池你能不能别闹了,你再怎么装也不是你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从聿之的日记里?”

    青年悠悠叹了一口气,“虽然老婆一直挂念着老公,我会很开心。但是,老婆一直不肯认我,我也会很伤心啊。宝宝,排除所有的错误选择,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相信我,好吗?”

    他半蹲下身,抓起初梨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头顶,“狗狗来,狗狗乖,狗狗露出……”

    他抬头瞄了下角落的监控,覆到初梨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补充完剩下的话。

    初梨瞬间脸爆红,伸出手要去捂住他的嘴,“啊啊啊他怎么连这个都写,啊啊啊啊!”

    她还是不肯相信借尸还魂的戏码,这对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青年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宁可相信是秦聿之瞒着她写日记,把所有的秘密都写了上去,然后无意中这个日记本被秦砚池翻出来了。

    “叮咚~五楼到了~”

    初梨气急败坏地牵着他的手,快步走到家门口,摁下指纹解锁密码,将人塞进房间里。

    “秦砚池,你不许撒谎不许骗我,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青年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落在额前,立体的眉骨显得他一双瑞凤眼尤为深邃,剑眉星目的一张脸,半边隐在黑暗中,更显立体。半边被暖光的灯光照着,柔和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也很无奈,为什么老婆就是不愿意相信呢。

    他俯下身,冷白精致的五官罕见地露出几分脆弱,这是初梨从没有在秦砚池身上见过的。

    他娓娓道来。

    “那年三月初一,是你mama生日,你带我去扫墓。你告诉我,你第一个名字叫许葵。你mama很喜欢向日葵,她希望你像向日葵一般明媚美好、乐观向上。在你刚学字那一年,你哭着说:‘mama我要改名叫初一,我要跟mama姓,我要叫初一,初阳的初,第一名的一’。”

    他眸中染上笑意。

    “在你上幼儿园的那一年,你第二次要求改名,因为你们学校有一颗梨花树,开的梨花白白的香香的,很漂亮,你每天上学都能看到它,你很喜欢它,所以你想改名叫梨花。这一次,你mama同意了,所以你的第二个名字,是许梨。”

    初梨眼眶慢慢泛红。

    青年声音微顿,他降慢语速。

    “在你6岁那一年,你mama离婚后,她带你改了姓,你拥有了第三个名字,初梨。”

    他语速加快。

    “在秦家祖宅,有次你在游泳,等你一出水,就看见嫩乎乎的三只黄色小鸭子就围在你身边叽叽喳喳地叫,你玩了好久,事后才知道是秦墨雪的小鸭子。她来找你要,你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我就去找小雪要过来了。可是鸭子你喂了几天就腻了,说总是乱拉屎太难打理了,我就送去了庄园里,后面庄园里送来了一篮子鸭蛋,你又兴致勃勃地拽着我,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去探望它们。”

    “我还记得你当时穿的衣服,一身带碎花的白色连衣裙,后背有一点镂空,出门前我让你穿个小外套,你非不肯。后面冷了又找我要外套穿。庄园里的曾姨还送了你一个她亲手编织的草帽,你戴着草帽让我给你拍了很多照片。我想想,好像是在湖泊旁,有一片小树林,拍着拍着你突然说想要,我只好脱……”

    “啊闭嘴闭嘴不许说了!”

    初梨再次伸手去捂他嘴,她这次是彻彻底底信了。

    即便真有什么日记本,秦聿之也不会这么事无巨细地写下这种无聊的小事吧!

    而且这种一本正经地耍流氓的做派,就是秦聿之没跑了!

    触感是温温热热,是活人的体温,相比与清明节那时的惊悚,此刻初梨心下并没有多少畏惧,又或许是在熟悉的地盘更有安全感。

    初梨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感觉他比上一次见面强壮了不少,上次瘦得吓人,仿佛只有一副骨架,现在已经长出了非常饱满紧实的肌rou。

    她依偎在秦聿之怀里,脑子里乱糟糟的,“老公,那秦砚池呢……他,死了吗?”

    秦砚池刚才还骂骂咧咧的,在脑海里疯狂叫嚣,闻言一秒安静,憋出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激动道:“我没死我没死,我在呢,我活得好好的!”

    初梨吓了一跳,连忙退出他怀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看他的神情和语态,确实是她记忆中的秦砚池。

    初梨有些失措,在秦聿之面前她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也可以畅所欲言,没有任何束缚。因为她足够了解秦聿之。

    但对着秦砚池,她只能干巴巴挤出一句,“你没事就好。”

    然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初梨在等秦聿之,秦砚池在等初梨的亲亲抱抱,很可惜,他没能等到。

    秦砚池挫败地遁了。

    而就在秦聿之出现的一瞬间,初梨就双眸亮晶晶地扑了上去,又白又软的手臂就挂在他脖子上,凑在他耳边,小声道:“老公,你有办法让秦砚池不要出来吗?”

    秦砚池闻言感觉快要吐血:小梨子,你好狠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