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
一夜風雲過後,倒是像前兩次一樣,被沈岸清理身軀。 夭容軟糯糯地癱在地上,揮了揮手,讓沈岸靠近她:“我想吃以前村子那的桃花粥。” “我做給你吃。”沈岸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 “不行...我就想吃村子哪家的!那家好吃。” 沈岸挑眉,語氣帶著無奈:“你是想我給你做,還是想我去把那人抓過來做?”聽起來像句玩笑話,可現在的沈岸,夭容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玩笑。 相顧無言,他看她,她看他。過沒多久,嘆氣聲傳來:“好,我去幫你買。” 離開前,他看了夭容許久,可能在想什麼,搖了搖頭,覺得不可能。 “你自己好好在這裡。” 撲通,落入水中,魚尾快速游動,帶起陣陣波紋,轉瞬,什麼也不見了。洞xue回歸沉寂,只剩夭容一人。直到波紋消逝,直到燭光暗淡,夭容起身。 看那水池,確定沈岸離開,速度立馬加快,完全不見剛才無力的樣貌。拿起繩子,一端綁身上,一端綁在石頭上,重量要沉。 她要逃。 靠近水池,依舊深不見底。這個計畫不是憑空出現,而是思緒已久。 她在想,靠石頭的重量讓自己沉入水底,再想辦法讓沈岸離開。那為什麼要做?假裝同意?只是因為,只有接吻,才能在水底呼吸,她不知道能維持多久,準備的速度越快。為什麼要做?畢竟接吻會引起慾望,做完才能消除,她無法再忍受慾望時逃跑。 這計畫,從哪裡看都是粗糙的、糟糕的,夭容腦子本就非聰明,這是她想到,最有可能的方法。 跳下去! 視線黑暗,什麼也沒有,靠著旁邊的岩石,努力攀爬,控制下降的速度。越往下,越危險,什麼也沒有。 深處。 全黑的水底,不知道有多沉,更不知她能呼吸多久。 夭容死死抓著岩壁,下去,攀爬,石頭的重量得以讓她不浮起。睜眼沒有任何用途,乾脆閉眼,黑暗包裹住,感知增加。水壓過大,胸口發悶,耳膜炸裂,她覺得自己會死在這。 下去多久?她渾身已經沒有感知,水底的冰涼滲透全身,時不時的落空,早已令人疲憊。 她還在爬,內心只靠著那一點點的「自由」之努力。 一直生活在洞xue,就算不死,內心也會難受到死。一點光也沒有的生活,憋悶。說實在,鮫人的吻倒讓她支持這麼久,還沒死掉。 她吐一口氣,水裡產生了泡泡,往上飄。與她所去的方向,截然相反。 未知的鮫人,在水裡遊蕩,他困擾,那人去了哪? 身為鮫人,不能一直維持人形。他的藥水已全用完,努力找了許久,一點線索也沒有。 沒有辦法,無能尋找,總像多年前,那次一樣... 沈岸位在店鋪旁,等待老闆做那桃花粥, 一切他也都知道,夭容像是要做什麼壞事,否則才不會這般討好自己。 那又如何...又如何... 人是離不開那水池的。 粥還沒好,桃花香氣在小鋪裡緩緩飄散。 他在想,成親時,他要給她最好的一切,完美的婚禮。 鑼鼓喧天,吉時到,新娘來。 走下花轎,紅蓋頭遮住臉,看不清她的表情。裙襬曳地,金絲繡於裙,上頭繡的是錦鯉,不為鳳,被光反射的熠熠生輝。 他也身著紅衣,披紅在身,烏紗帽,樣貌清秀俊逸,眼神卻沉靜得仿若深海。 錦鯉躍龍門,萬魚朝賀。桃花落下,撒在路上,她一步一步走向他。 萬籟俱寂,眼中只剩一人,也只有一人。 年少時欣喜之人,如今能成親,是蓄謀已久的事。 嘴角不經意勾起,連沈岸自己也不知道。明明能否有這種儀式,都不確定。 賣桃花粥的老闆看著他這副模樣,笑了笑:“小伙子,看你這樣子,是要買給妻子的吧?” 沈岸微微一愣,不說話,輕笑點頭。 “真好啊...倒讓我回想起跟妻子那時阿。”老闆慢慢攪勻鍋裡的粥,感慨過往,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粥終於好,他笑著走離那,白天藍雲,未來是光明的。 水底,她難受至極。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腦海只有這詞,向下爬著。 這地方真的有底?真的能離開嗎?還是說其實離開的位置在中央,這只是個深海峽谷? 她好累,手上熱騰騰的,好像是抓岩石用出血來了,沒力了。 「跳下去吧...不想再爬了。」內心唯一的想法,催促她,跳吧、跳吧。 沈岸能不能來,早知道不讓他去買桃花粥,找個近點的地方不好嗎?他能不能快點回來,她撐不住了。 又一次,腳底踩在岩石,岩石剝落,滑下,她也向後倒了。其實她是能再抓緊岩石的,她選擇放棄了。 滑落下去,漸漸地,無人知曉的死去,也挺好的。 黑暗從四面八方而來,往下去,她看不到的地方,手腳鮮血淋漓,在水中變成一條線,細細的,她的生命線。 不掙扎,不抗拒,身體時不時被岩石擦到,好痛。 她覺得自己能死,閉眼很久很久,結果還活著,還有空氣。腦子忍不住想,這該死的呼吸到底還要支撐多久? 心裡煩躁感上來,氣急上頭,罵了很多。罵完後,內心確實舒坦不少,迎上來的感覺,又成了絕望。 沈岸,何時才要回來。 會發現吧?會找吧? 還是他也不要我了。 人生的回馬燈走過,想到小時候吃桃花粥的時候。桃花的香氣撲鼻,粥入口極化,一碗再一碗,吃呀吃呀。臉被輕輕一擦,轉頭,是沈岸擦的。他背光站著,看起來卻不黑,光照的他好漂亮,像神仙。 她小小一隻坐在石凳上,兩隻腳晃啊晃的,嘴角沾了米粒。 「別吃太快。」沈岸將她的碗重新端穩,聲音又淡又柔。 能聽見父母說什麼:“沈岸怎麼這麼溫柔阿,以後是不是要娶我家夭容為妻呢?” 聽得那句話,他臉蛋紅紅的, 笑著說怎麼可能,我配不上,各種寒暄的話語。 她沒在聽,她只專注那碗粥,說起來,那時沈岸就喜歡他了吧? 還真是,一點都沒有掩藏的,喜歡。大木頭的她,什麼都沒在注意。也是理所當然的,死在這。 撞到石頭,暈過去。更黑了。 果然,做事情還要有點,準備吧... 她又能準備什麼呢? 恍恍惚惚中,好像看到那天的鮫人,有著藍色的長髮,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