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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谅在办公室，看见电脑屏幕弹出曾荻的邮件。点开一看，是她的辞职报告。

    内容很简洁，阐明了是个人发展原因，觉得不适合继续在公司工作。

    附件是十分详细的工作交接文档，每一件她手上的业务都细致地写了业务背景、来龙去脉、目前的进度、建议交接人，等等。甚至所有的相关文件她都打了包上传到公司云盘。

    艾谅看着屏幕，顿了几秒钟，拿起手机给曾荻打电话。

    不出意外地，没有人接。

    他拿起车钥匙，下楼。

    曾荻写完交接邮件，揉了揉眼睛。真的是，她平时没感觉，结果一整理才发现自己的工作那么多。

    她想起艾谅。如果在他手下一直这么做下去，她估计很快又可以加薪了吧……

    是真的很可惜啊。不过和现在的状况相比，就算加一点薪，也没什么用。

    手机屏幕亮起来，嗡嗡振动着。是艾谅的电话。

    曾荻不打算接了。

    她写了非常详细的交接文档，也再三确认了没有疏漏。

    她不想，也可能是不敢，去接艾谅的电话给他解释什么。

    毕竟，这种事，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呢。

    就在不久前，和他的那些一点一滴，就像个快乐但短暂的梦一样，也该醒了。

    曾荻的执行力很强，她已经在网上看了边境小城的租房情况，也看了票。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她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

    曾荻挑了几条颜色鲜亮一些的裙子塞进箱子里。因为工作，因为每天都要通勤坐地铁，她的穿搭都是以简单舒适为主。买了喜欢的衣服也没什么机会穿。这下，倒是有了机会可以在小城好好打扮打扮。

    她也查了胶质母细胞瘤的病程发展情况。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大概也没几个月了。

    据说到最后的阶段，会嗜睡，意识混乱，无法进食、沟通或自主活动。

    到了那一步，她倒希望可以有一场格外真实的幻觉带走自己。因为好像这样，还……比较不痛苦。

    与其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倒不如在一场精彩的幻觉中倒下呢。

    曾荻就这么一边收拾，一边胡思乱想着。

    突然门铃响了。

    她以为是房东来验房。因为她刚给房东发了消息说退租。

    她打开门，是艾谅站在门口。

    曾荻愣住了。

    “……艾总？您怎么会有我家的地址？”

    “公司通讯录上不是有吗。”艾谅回答。

    曾荻心里暗说不好，忘了这一茬。只是，她也没料到，艾谅会直接来她家。

    “我可以进屋吗？”艾谅问，“还是你准备让我一直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他的语气带着些不悦。

    曾荻低下头：“……那，您请进。”

    艾谅走进曾荻的房间，环顾了一周，看见了她摆在地上的箱子。

    “你动作挺快的啊。”他说，“这就准备跑路了。我如果晚一天来，估计你连人影都没了吧。”

    曾荻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她拉开冰箱：“艾总，您要喝什么吗？”

    “我不喝。”艾谅走近她：“曾荻，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曾荻沉默。

    艾谅看见她的眼睛缓缓蒙上一层水雾。

    他猜到了那个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状况。

    “你去医院检查了？”他放缓了语气。

    曾荻点头。

    “检查结果不好？”

    曾荻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看看。”艾谅说。

    曾荻转身，去书架上拿了报告和片子给艾谅。

    看就看吧。她心想。已然如此了。

    艾谅翻着报告，皱了皱眉：“你就只做了一次检查？没有去别的医院复查过吗？”

    “我挂了三甲的主任号。做了加强的核磁。片子都在。”曾荻说，“这种病，也不是能随便误诊的病吧。”

    “这样吧，我建议你还是再去复查一下。这么大的事，也不能轻率地就下定论。”艾谅说，“刚好我有个朋友在肿瘤医院，我给他打个电话。下午我陪你去。”

    曾荻有些哽咽。

    “您……其实不用为我做这么多。”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你太客气了，搞得很见外。”艾谅说，“我不希望你跟我这么见外。”

    他拨了个号码，三言两语就安排了下午的门诊。

    “下午三点，拿着之前的片子和检查报告过去。”

    曾荻点点头：“……谢谢。”

    “想吃东西吗？”艾谅问她，“我们吃点饭再过去，别饿着。”

    曾荻想了想，反正都这个时候了，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呗。也无所谓忌不忌口了。

    她问：“艾总，你想吃新疆辣炒米粉和大盘鸡吗？我家楼下有一家挺正宗的，我请你。”

    艾谅更觉得她可爱。本来看着很丧，但是提起吃突然眼神发亮。

    他有些好笑：“吃个饭还要你请？”

    “那不一样。”曾荻很认真地说，“你帮我找关系去复查，还要陪我一起去，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当然艾谅不会让曾荻掏钱。

    “如果下午复查结果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再请我。”他说。

    曾荻手舞足蹈地想要付钱，始终是被他挡了回去。

    末了，他还拍拍她的脑袋：“你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像是有病。”

    色泽红亮的炒米粉和香喷喷的大盘鸡还是有效地舒缓了曾荻的心情。她一边吃一边被辣得嘶哈嘶哈，鼻子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你慢点吃啊。”艾谅抽出张纸巾递给她，“我又不跟你抢。”

    曾荻吸吸鼻子，怪不好意思：“这两天我都没好好吃饭。”

    下午，艾谅带曾荻去了肿瘤医院的专家门诊。他的朋友也是主任医师，姓郭。

    “老郭，你给好好看看。”艾谅把报告和片子递过去。

    郭主任仔细翻看着。

    突然他抬起头，看着曾荻。眼神有些古怪。

    “曾小姐，你这个检查，是在市立第二医院，找王伟刚主任做的？”

    曾荻点头：“是啊。”

    “确定是市立第二医院的王伟刚主任？”

    曾荻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是啊。我挂的他专家号。”

    郭主任看向艾谅。

    “老艾，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曾荻一个人坐在诊室里。

    没过多久，艾谅和郭主任重新走进来。

    “我从片子上看不出你有任何问题，曾小姐。”郭主任说，“不过，如果你不放心，确实可以再做一个复查。”

    曾荻愣住。片刻，点头：“好……。”

    “另外，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去了别的莆田系私立医院，有人打着专家的旗号给你看病，制造恐慌。但是你以后要注意甄别。不要去不正规的医院，很容易被骗。”

    曾荻一脸懵，不知道郭主任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点头：“……好。”

    “那没什么了。我开一些复查的项目，这两天你正常挂号去做就行。”郭主任低头填单子。

    走廊上，曾荻疑惑地问艾谅：“你说郭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艾谅看着她：“曾荻，如果你确实去的是市立二医院，找的是王伟刚主任，那这件事就没办法用科学解释了。”

    他缓缓地继续说下去：“因为——你说的那个王伟刚主任，早在好几年前，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