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经典小说 - 神造的孩子(哨向 NP )在线阅读 - 白色监狱与猩红坟冢

白色监狱与猩红坟冢

    

白色监狱与猩红坟冢

                                    
                    

    宥娜对世界的最初认知,是从一片无垠的白开始的。

    不是初雪的柔软,也不是云朵的轻盈,而是冰冷、坚硬、泛着金属光泽的白。

    目之所及,墙壁是惨白的、天花板是惨白的,那些穿着白色制服、脸上戴着白色口罩的人,眼神也像是被漂白过一般,空洞而漠然。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她无法分辨的化学药剂的苦涩。

    宥娜那年才五岁,但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这些白色方块里住了一辈子。

    她有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散漫地垂落肩头。不像那些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发丝总是整齐地束在帽子里。

    她的眼睛很大,瞳仁是纯粹的墨黑,像两颗未经雕琢的黑曜石,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金属天花板上一个微小的锈点。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玩具”之一,她可以盯着它看很久,想象它是一只迷路的瓢虫,或者是一颗遥远的星星。

    “编号13。”一个缺乏温度的声音响起,机械而平板。

    在那群冷冰冰的白大褂口中,她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有一个冰冷的代号,铭刻在手腕上那圈同样冰凉的金属识别环上。

    每当冰冷的仪器探针接触到那个金属环,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时,她就知道,新一轮“观察”或“测试”要开始了。

    她不喜欢这些检查,它们让她感到不适。

    有时是皮肤的刺痛,有时是脑袋里嗡嗡的怪响,还有些时候,她会看到一些奇怪的、扭曲的影子在眼前晃动,像墨汁滴进了清水,迅速晕开,又迅速消解。

    只有在一个人面前,宥娜才会稍微放松一些。

    那是一个女人,她也穿着白色的衣服,但她的白袍子似乎没有那么冰冷。

    她的手是柔软的,眼神里总含着一种宥娜看不懂的悲伤和温柔。

    她会偷偷给她一些小块的、甜甜的营养膏,会在检查的间隙,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额头,哼唱一些音调柔和的摇篮曲。

    宥娜叫她“mama”。

    这个词是女人偷偷教给她的,像一个珍贵的秘密,只有四下无人时,才能小声而含糊地从喉咙里滚出来。

    mama是这片白色荒漠中,唯一会每天对她微笑的人。

    她的怀抱并不总是温暖,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和精神消耗,mama的身体瘦弱得像根被风一吹就会折断的芦苇。

    她的手腕纤细,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但她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与慈爱的眼睛,是宥娜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白色中,唯一能感知到的鲜活色彩与真实温度。

    “宥娜,你要记住,”mama会趁着那些白大褂巡视的间隙,用手轻轻拢住她的耳朵,悄声对她说,“你很特别,你是……我们的希望。”

    “希望”是什么?五岁的宥娜还不太明白这个词的重量。

    是一颗可以吃的糖果?还是一种能让她不再疼痛的药剂?

    年幼的宥娜仰着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这时候,mama看向她的眼睛会变得悠远而哀伤。

    她轻轻抚摸着宥娜的脸颊,低声道:“希望就是……能让我们走出这里,能让外面那些被‘污染’侵蚀的世界恢复安宁的东西。”

    “他们说,你是为此而生的。”

    宥娜不太明白“污染”,也不太明白“拯救世界”。

    她只知道,每天,甚至每天不止一次,都会有穿着白大褂的人,面无表情地将她从mama稍显温暖的怀抱中带走,带到另一个更加冰冷、摆满了奇形怪状仪器的房间。

    尖锐的针头会毫不留情地刺入她幼嫩的皮肤,抽取出一管又一管鲜红的血液。那些血液在透明的管壁内晃动,像一条条细小的红蛇。

    奇异的电流会毫无预兆地穿过她的身体,让她在短暂的、剧烈的麻痹后,感受到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还有那些散发着古怪甜腥气味的药剂,被粗暴地灌进她的喉咙,顺着食道一路灼烧下去,让她恶心干呕,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每一次检查结束后,宥娜都会浑身无力地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实验台上,像一只被随意丢弃的破旧玩偶。

    也就在那时,一股奇异的暖流会从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悄然涌出,像母亲最温柔的抚摸,悄悄地、却又无比顽强地修复着她受损的身体,驱散着附骨之疽般的寒意。

    “这是另一位‘给予你生命之人’留给你的礼物。”

    mama总是这样告诉她。

    可每当宥娜想要追问,mama便会逃避地移开视线,其他知情者也同样讳莫如深,仿佛这是个不能触碰的秘密。

    年幼的宥娜只能懵懂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似乎有两个源头——一个在身边用生命守护着她,另一个则在遥不可及的地方,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赋予她奇迹般的力量。

    实验室里不止宥娜一个实验品,但她是唯一一个“人形”的,也是唯一一个被允许在特定时间离开束缚床,由mama牵着,沿着那条永远弥漫着刺鼻消毒水味的走廊“散步”的“特殊品”。

    那些短暂的放风时光,让宥娜窥见了实验室更残酷的真相。

    走廊两侧,排列着半开放式的观察室,里面矗立着高大的圆柱形培养舱,舱内装盛着诡异的绿色或蓝色溶液,浸泡其中的存在更是扭曲得令人心惊。

    它们有的像被诅咒的植物,有的像噩梦中的怪兽,有的甚至只是一团蠕动的rou块……

    冰冷的玻璃罩外,连接着密密麻麻的导管,噗嗤作响的氧气泡从液面升腾而起,偶尔,还能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嘶鸣或肌理骨骼的抽搐声。

    宥娜有些害怕它们,可mama会握紧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怕。

    “它们……它们也是可怜的生命。”

    mama的声音总是很低,带着一种宥娜无法理解的沉重与悲悯。

    渐渐地,那些玻璃罐子会一个接一个地空出来。

    畸形的怪物们,也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然后,又有新的“货源”被推入,取代它们的位置,新的痛苦周而复始。

    宥娜曾好奇地问过mama,他们去了哪里。

    mama只是紧紧地抱住她,身体微微颤抖,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它们,太脆弱了,没能撑过去。它们去了……一个不会再有痛苦的地方。”

    后来,在一次极度偶然的机会下,mama指向了某条走廊最深处,一扇紧闭的金属闸门。

    那扇沉重的大门后面,偶尔会飘出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还有微弱的、压抑的呜咽,但很快又会被仪器的噪音所掩盖。

    宥娜隐约明白,那些消失的孩子,可能和那扇门,以及门后的气味有关。

    她因此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的悲哀。

    实验室里也不止有“冷血动物”。

    除了mama,还有一些穿着不同颜色制服的人,他们的存在像是这片空茫无穷尽的白色中微不足道却倔强点缀着的杂色。

    比如负责清理各个观察室的李姨。

    她总是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清洁服,脸上刻满了岁月和辛劳的沟壑,眉眼间却沉淀着一种温和的慈祥。

    每次清理宥娜所在的观察室时,如果周围没有监管人员,李姨便会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被体温捂得温热的压缩饼干,或者是一颗廉价的合成水果糖,塞进宥娜的手里,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快点吃掉。

    “可怜的孩子,”李姨一边拖洗着冰冷的地面,一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叹息,“造孽啊……”

    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有时还会偷偷抹去眼角的湿润。

    还有负责夜间巡逻的警卫高叔叔。

    他穿着深蓝色的安保制服,身材高瘦,表情总是很严肃,但他腰间时常挂着一串磨得发亮的卡通钥匙扣,这暴露了他内心柔软的一面。

    比起开朗热情的李姨,高叔叔则像一座沉默的雕塑,高大坚实。

    他很少说话,宥娜也从不主动亲近,但他们之间却存在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偶尔,当他巡视到宥娜的房间附近,会在她能看到的角落,悄悄放上一个木雕玩偶,或是几颗圆润多彩的小石子。

    这是实验室里难得一见的玩具。

    他从不提及,宥娜也从不追问,但她知道,那是高叔叔无言的善意。

    以及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的青年男性研究员,胸前铭牌上印着“艾略特”的外文标识。

    他不像其他白大褂那样冷漠。在给宥娜做一些相对温和的检查时,他的动作会尽量轻柔,眼神中偶尔流露出人性的挣扎与不忍。

    有一次,宥娜因为注射了某种实验药剂而高烧不退,意识模糊间,她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一个带着歉意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再坚持一下……”

    这些微小的、隐秘的善意,像是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中透进来的星点微光,支撑着宥娜和mama度过一个又一个绝望的日夜。

    mama说,他们都是被困在这里的可怜人。

    有的和她一样是“实验素材”,有的是迫于生计或被胁迫的工作人员。

    不过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于冰冷无情的实验室里互相搀扶、相互取暖。

    然而,这仅有的温情,也无法阻挡欲来的风雨。

    时间无声流淌,宥娜能明显感觉到mama身体的衰弱。

    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会咳出令人心惊的血丝,在惨白的床单上洇开一朵朵狰狞的血花。

    与此同时,宥娜体内那股神秘的暖流,似乎也变得更加活跃和强大。

    不仅修复着宥娜自己受损的身体,还在mama抱着她的时候,悄悄地分出一部分,涓涓细流渗入她的体内,试图缓解mama的痛苦。

    mama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既有欣慰,也有深深的忧虑。

    “宥娜,你记住,”一次,mama在剧烈的咳嗽后,紧紧抓住宥娜的手。她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明亮,“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你是……最完美的,你是唯一成功的……你承载着我们的未来。”

    mama的话语,不仅是遥远的期望,更是沉甸甸的托付。

    她深知,要让这承载着未来的种子得以萌芽,她们必须冲破这囚笼,逃离这片白色地狱。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mama开始在每一次确认安全无虞的短暂间隙,向宥娜细致描绘那个被钛合金闸门与量子屏蔽场隔绝的外部世界。

    那里的阳光如何肆意泼洒、风声如何在树梢间低语,以及自由呼吸的一口空气有多么辽阔。

    mama希望,若有一天宥娜真的能挣脱这密不透风的牢笼,她就能更早一刻适应那真实的、充满未知与希望的世界。

    她酝酿着模糊的“逃离”计划,尽管那些以小博大的构想在宥娜听来,就像遥不可及的梦呓。

    但她更先感受到的,是mama握紧自己小手时,超乎言语的决心。

    秘密的种子,在不适宜的残酷土壤里悄然生根发芽。

    mama会和李姨在工具间短暂地交头接耳,会和高叔叔在巡逻交接的间隙交换一个隐晦的眼神。

    甚至那位艾略特研究员,在某次例行检查结束后,悄悄往宥娜的掌心里塞了一个闪着微光的小小金属片,对她低声耳语:“紧急情况……或许有用。”

    宥娜能感觉到,实验室内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

    白大褂们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巡逻的警卫也增加了数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外面……可能发现什么了。”mama抱着宥娜,声音因恐惧而颤抖,“风声泄露出去了,那些幕后的人,他们不会允许实验的真相被公之于众!”

    她的瞳孔放大,布满绝望的血丝:“他们启动了‘清零’程序……要抹杀这里所有的‘证据’!包括我们!”

    “宥娜,听着!”mama的双手紧紧握着宥娜的肩膀,指甲几乎嵌进她幼嫩的皮rou。

    但宥娜没有哭,她只是凝视着mama那双充血的眼睛,从中读出了前所未有的决绝与近乎偏执的疯狂。

    “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mama会想办法送你出去!但是你要记住,永远不要暴露你真正的力量,除非……除非到了生死关头……”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随即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脸颊轻轻贴在宥娜的小腹上,声音轻得像一阵风:“mama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这里,最安全的地方。这样,mama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宥娜似懂非懂,她只觉得mama的脸颊冰冷得可怕,就像生命的热度正在迅速流失。

    而她的小腹处,那股熟悉的暖流,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灼热、鲜活,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变故,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午后,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刺耳的警报声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猛地烫穿了实验室往日的沉寂。

    红色的警示灯在纯白的墙壁上疯狂闪烁,将整个世界渲染成一片令人不安的血色。

    混乱的脚步声、声嘶力竭的尖叫、金属扭转断裂的刺耳巨响,以及不知何处传来的爆炸声,在封闭的实验室内交织成一首狂乱而绝望的末日序曲。

    “宥娜,快!”

    mama迅速从简陋的床铺上弹起,一把将宥娜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的病患,而是爆发出惊人力量与速度的母兽,眼中闪烁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们动手了!那群畜生!他们要销毁一切证据!”

    mama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显得支离破碎,充满了悲愤与绝望。

    她抱着宥娜,在拥挤失序的人群和摇摇欲坠的残骸中跌跌撞撞地狂奔。

    实验室彻底陷入了人间炼狱般的混乱。

    白大褂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有些人在徒劳地试图抢救数据终端,更多的人则在歇斯底里争夺着为数不多的逃生通道,困兽般互相推搡撕扯。

    那些曾经被视为“实验素材”的活体样本们,此刻也爆发出了求生的本能,与警卫员们展开了血腥的搏斗。

    宥娜紧紧搂着mama的脖子,小脸埋在mama散发着汗水与血腥味的颈窝里,浓烟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透过摇晃的视野,她看到火光像饥饿中暴涨的巨蟒,在走廊里肆虐席卷;看到被爆炸撕扯得变形崩裂的金属支架,垂死地悬挂在天花板上;看到一张张因恐惧、愤怒或疯狂而扭曲的脸,皮肤在高温下起泡焦化,诡异又恐怖。

    “这边!快!”

    清洁工阿姨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她的工作服上沾满了污渍和血迹。

    宥娜看着她用瘦弱的身体撞开了一个试图阻拦的白大褂,为mama和自己清理出一条狭窄的生路。

    “7号通道的备用闸门,艾略特先生已经打开了!”

    高叔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伴随着几声沉闷的枪响和惨叫,他似乎在与什么人搏斗,为她们争取时间。

    mama抱着宥娜,踉踉跄跄地向着叔叔指示的方向冲去。

    “宥娜,记住mama说的话……”mama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令人心碎的虚弱,“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越冰冷。

    宥娜能感觉到,mama的生命力正在飞快地流逝,融入那股保护着她们的暖流之中。

    “mama……爱你……”

    这是宥娜听到的,mama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们终于冲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通道尽头,一扇不起眼的金属小门半开着,从外透进一丝不属于实验室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

    就在mama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准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宥娜推向那扇门的时候,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从实验室核心区域传来。

    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震动,通道两侧的金属墙壁像脆纸一样扭曲撕裂,天花板上的金属板和混凝土碎块像雨点般砸落。

    一股灼热的气浪从身后猛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mama用尽全身力气,将宥娜小小的身体死死护在怀中,用自己单薄的脊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

    砰——!

    宥娜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抛出!

    天旋地转,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她被mama推出了燃烧的通道,重重地摔在外界粗糙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尘土弥漫,烟尘呛鼻。

    她挣扎着,用沾满污泥和鲜血的小手,颤抖地支撑起伤痕累累的上半身。

    回头望去,只看到那座囚禁了她五年之久的白色堡垒,在她眼前、在接二连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轰然坍塌。

    钢筋骨架扭曲断裂,混凝土墙体粉碎崩解,炽烈的火焰从每一个窗口、缝隙中狂喷而出。

    浓烟如同巨大的蘑菇云翻腾着升向天空,将那片区域彻底笼罩。

    冰冷的实验室化作燃烧的巨大坟冢。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也映在宥娜沾满烟灰与泪痕的稚嫩小脸上。

    猩红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将那些曾经的冰冷、痛苦、绝望,连同mama最后的体温,以及那些未能开花结果的零星善意,一并化为焦黑的灰烬。

    那里,曾是她的整个世界。

    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五岁的宥娜,孤零零地跪坐在燎原余火的废墟边缘,第一次真正看到了实验室外的天空。

    不是医疗灯管制造的虚假纯白,不是警报灯映照的血色不详,而是一种被浓烟与火光染得一片混沌、却又透着一丝遥远晖光、真实而残酷的橘红色。

    她的小腹处,曾经只是温暖的细流,此刻却像一颗被点燃的种子,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搏动。

    她知道,mama的一部分,最重要的那部分,留在了她的身体里,和另一位给予她生命的馈赠存在在一起,成为了独属于她,最隐秘、最强大的守护。

    五岁的小女孩成为了这场精心策划的毁灭中,唯一的幸存者。

    灰烬之中,尚有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