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四十八
齐惟非要闹着与我一起去太守府,自打她在吴中管事,就听说了当地世家大族中旁系子弟娶了一位极为美貌的妻子,但是那位夫人身体欠佳不见人,齐惟好奇极了想一睹夫人芳颜。 宁荷怕有登徒子觊觎找上门,整日与妻子形影不离,听说考取功名也是为了那位夫人,为了进京远离不善之人。 待功成名就之时回到家乡,违背世世代代在祖宅生活的祖训,毅然带妻子离开自立府邸居住,日子才慢慢变好些。 “当今家主宁伯顷在宁荷出生时曾为其卜卦,说他承受不住皇姓,但为何承受不住宁伯顷并没有对南国帝说过,下官在当钦天监时对这位三皇子身世极为好奇,钻研十载仍未出结果,等来到吴中,才发觉此事的关键。” 齐惟一进太守府就被冲天的药气呛得掩口直打喷嚏,四处找地方躲藏,王尚令在我身后为我汇报他所查到的信息。 “可下官此时所有物件皆被宁荷扣留,无法印证心中的疑惑。” 本想能捉住宁荷把柄威胁他,现在想法也落空了,“他扣押王大人的东西,是摆明了让本宫不许动其他心思。” “王妃放心,下官其实用手测也能猜个一知半解。”王尚令说话总是大喘气,“其实钦天监职位已被宁家占据,皇上不想让宁氏独大,下官才得以在太史院脱颖而出。” 太史院只有王尚令一个异姓,他性格又不合群,在太史院想必备受排挤不得志,连李绪都懂得挑柿子最软的捏,带王尚令走是最好的选择。 “那王大人心中是何猜测?” “损阴德。” “损阴德……”我皱着眉头在口中默念,“损的是谁家阴德?” 百岁寿终的祖宗,而相对的是惨死的长子,自杀的二儿,三子病体残躯,我不可置信驻足脚步,“该不会是皇上?” 王尚令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宁家真是狂到何等地步,此事一旦发觉宁家满门凌迟也不足惜,但太史院已被宁家人饱和,何人敢说这一事实。 “有缘人,你快过来!宁夫人真的长得好美!”齐惟惊讶到无法用言语形容,“像是瓷偶,是神仙,像雪一样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人!” “王大人继续在吴中任职几月,之后本宫会求晋王为你上书调去雍州升迁。”说完我便寻着齐惟声音走到后院。 “太守与夫人身体抱恙,每日二位的药需分开熬,久而久之整个太守府药气冲天的。”府上的婆婆对我说,太守府里大多是女子管事,都是从小跟着宁荷的,这才信得过她们照顾宁夫人。 她坐在后院赏着花,笑容迟缓,身影无限美好,花田中的芍药开得极为鲜艳,显然是有人悉心照料这片花田,而万紫千红却不及宁夫人半分。 “夫人的病致使行动迟缓,不能言语,还望公主王妃见谅。”婆婆为我们解释着。 “真不怪宁大人防得如此紧,夫人连动弹都费劲,若是哪日贼人登堂入室毫无招架之力。”齐惟近乎痴迷的看着宁夫人,捂着脸问我,“有缘人,我和夫人是不是有几分像?像夫人三分我都知足了。” 我并未回应,只是温柔的笑着,俯下身握住她薄透如玉般的手腕,把脉也是冬宛教我的,她对我说要是能出宫,好让我有一技傍身。 “夫人中过毒?”我说,“不止一种……” 毒并不是我懂的范围,自身医术也只能治治风寒和一些皮外伤。 “这奴婢不知,只记得夫人是大人十六年前娶进门的,刚见到夫人时她憔悴得不成样子,这些年大人一直用心照顾,恐怕这天下再难有大人这般的好丈夫。” 我心情复杂的看向宁夫人,她的感知已微乎其微,就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天快黑了,夫人先回屋吧。”我作势想扶起宁夫人,发觉她并不想起身。 “可能夫人是想等大人回来吧。”婆婆对我说。 “就算宁太守再快赶回都要明日才能回来。”齐惟说,“他去帮李柒找宁氏产业位置。” 宁夫人只是身体迟钝,脑子清醒着呢,等我再一次扶着她的手臂时,缓缓起身顺着寝居方向走去。 下人跑到我面前通报,“晋王妃,忠勇侯府的小侯爷来了,得知晋王妃在此才通报一声。” “不见,除非宁太守回来,其余谁都不见。”自己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他怎来得如此巧,偏偏要等宁大人不在来做客,本妃受宁大人所托,当然要先保证夫人安全。” 等到回屋里,下人拿来棋盘,我和齐惟下着棋,宁夫人在中间看着,眼睛盯着棋盘看得很认真,然而下人告诉我小侯爷并未离开。 “宁氏家大业大,想必也与此地诸侯也打点好关系,何不出去套几句话?”我对齐惟说。 齐惟只会打仗,对套话这种心眼精的小计谋脑子跟不上,嘴莫名其妙就笨了,“不太会,长什么样干什么我都不知,该如何交谈?” 我听后当即为齐惟示范,“告诉小侯爷,昭阳公主也在太守府,如若他再执意等待,公主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本妃保不齐公主会对他做些什么,她在吴中任职,却说没见过他,连忠勇侯在此地都不知,难道不是怠慢?” 下人去回话,齐惟才明白是我在套她的话,“你这人嘴巴简直跟针一样,能挑事。” 我将黑子落入棋盘之中,“公主如今封地吴中江南,初来乍到定会被当地诸侯轻视,现在三军有结盟之势,他们不来讨好也罢,若是挑起争端,打得就是出头鸟。” 齐惟感觉胳膊处有轻微被人用手指戳戳的感觉,是宁夫人在触碰她,宁夫人目光注视落到白子上,神情悲悯柔怜,与我记忆中画像中的人气质大相径庭,真是岁月蹉跎。 “夫人是想让我下这里?”齐惟指尖悬在星位旁,作势欲落。我和齐惟都因各种情况,琴棋书画落得一窍不通,我是在李绪走那一年得空闲与环姑下棋琢磨的,而齐惟则是事先读棋谱照着走。 齐惟撤回棋子,转而点向黑子棋势力边缘的拆二处,表情琢磨,“难道是这里?” “依我棋路,向来不敢碰这五成胜算都不到的险地。”我指腹摩擦如黑玉般透亮的棋子,无关风月般说着闲话。 她眼帘微抬,长睫如蝶翼轻颤,几不可察地朝那处偏了偏头。 齐惟便就依着她。 白子稳稳落在三路拆二的断点旁——这步“点方”,看似是撞入黑棋阵眼的鲁莽之举,实则藏着“腾挪”的后手。 起初我尚不足为叹,当即挥子“镇头”,欲将这颗白子围杀在腹地。 “慢一点,慢一点。”齐惟手忙脚乱照着棋谱走。 终局时,齐惟借着那步险棋“打劫”成功,硬生生在黑棋铁壁中撕出一道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