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1970(四)
北荒1970(四)
李良宵心头警铃大作。她急中生智后退一步,装作脚底打滑,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往后仰。 “卟——!” 一声闷响,伴随着雪粉飞溅,她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摔进了厚厚的雪堆里,狗皮帽都歪到了一边,狼狈又滑稽。 “噗嗤……”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真该儿!”一个细小的声音嘀咕着,带着明显的鄙夷。 没有人上前扶她。 谢光辉的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狠狠瞪了一眼班长张小兰。 张小兰立刻收敛了脸上残余的笑意。到底是班长,她很快领会了领导的不悦,尽管满脸不情愿,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上前,伸出手:“李明月,快起来吧。” 就在张小兰的手即将碰到她胳膊时,李良宵却猛地一挥手,狠狠将她推开! “我不需要你虚假的仁慈!”她坐在地上,仰着头,声音带着被羞辱般的愤怒和尖利,响彻冰冷的雪原。 张小兰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惊呼,也结结实实地摔坐在了雪地上。她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受伤。 “班长!” “李明月你干什么!” 女知青们惊呼着,七手八脚地赶紧把张小兰搀扶起来。 王桂兰像头被激怒的狮子,怒视着李良宵:“李明月!你发什么疯!赶紧给班长道歉!” 李良宵依旧坐在冰冷的雪地里,扬起下巴,小脸绷得紧紧的,写满了倔强和不忿,嘟囔道:“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道歉。”她猛地转过脸,直直看向被众人簇拥的张小兰,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张小兰就是带头孤立我的!” 寒风将她脸颊、鼻尖、嘴唇都冻得通红,此刻因激动更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像白瓷上晕开的胭脂。本就精致脱俗的五官,在这份“楚楚可怜”的映衬下,竟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尤其那双璀璨清澈的、湿漉漉的、仿佛盛满了委屈和控诉的眼睛,无声地指责着——仿佛错的不是她,而是张小兰。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李明月,李明月向来是高高在上的,正如明月高悬,永不坠地。这双眼睛绝对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眼睛,或许是被泪水洗涤,才显得格外动人吧…… 张小兰心头莫名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不……我没有……”她低下头,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李明月!你不要脸!”王桂兰一点就炸,看到张小兰受委屈,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旁边人死死拉着,她就要冲上去动手了,“你少在这儿装可怜!” “桂兰,你冷静点!别冲动……” “是啊,跟这种人犯不着……” 李良宵的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似乎被王桂兰的凶悍吓到了,没敢再火上浇油地说出“有本事打死我”这种找死的话——看来她这个角色“李明月”,是真的挺招人恨的。 但戏还没演完,火候还差一点。 她使劲咬了下自己的下嘴唇,真疼!借着这股劲儿,她用力眨了下眼,两颗晶莹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她慌忙用手背去擦,仿佛怕眼泪在脸上冻成冰,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抛出了那句酝酿已久的台词: “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那小模样,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张小兰看着,心头又莫名颤了一下,她闭上眼睛,强忍心中那股想冲上前去把她扶起来的冲动。 “你少给我装!”王桂兰果然如李良宵所料,精准地咬钩了。她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李良宵的鼻子,“你做的那些腌臜事还少吗?我们为什么这样对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还真没点AC中间数。李良宵在心里飞快地翻了个白眼,精准吐槽。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着。 副本给她安排的身份“李明月”,显然是响应“上山下乡”号召的知识青年。要么是插队知青,要么是兵团知青。 插队知青,条件一般来说,比较艰苦,和公社社员一样挣的是工分,一个工分只有几分钱,一般被分配到农村插队,家庭成分多少有问题,也有思想觉悟高的,主动申请到条件最艰苦的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相比于插队知青,兵团知青的待遇就好多了,至少吃饱是没问题的,挣的是工资,每个月至少三十块钱。但要经过严格地政审,身体条件差的不要,家庭成分不好的不要,也有例外情况,比如有特殊技能的人才可能被破格录取。 从谢光辉的身份和张小兰的“女排二班”编制来看,她们属于兵团知青,这说明“李明月”的家庭成分应该没问题。 排除了家庭成分这个高压线,被如此排挤的原因,要么是性格极度不合群,要么就是……真的做了什么严重得罪小团体、甚至触碰底线的事情。 目前看,是性格不合群?傲慢?但从这些NPC的反应来看,仅仅是傲慢似乎不至于招致如此强烈的敌意和鄙夷。“腌臜事”……王桂兰脱口而出的这个词,分量可不轻。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楞场堆积如山的原木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李良宵倔强地撇过头,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嘟囔道:“我做了什么我?可别是想栽赃陷害我……” “死鸭子嘴硬!”王桂兰气得牙都快咬碎了,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地说,“好!好得很!李明月,今天我们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让大家伙都听听,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