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风波未平又起风波

    在我不小心因为母亲的声音而失神的时候，我听见了母亲拨开花园与客厅之间的棕榈叶的声音，我连忙后退几步拿上包就冲上了二楼，避开了母亲的行进路线，一是担心她认为我不会出去，或者说为了避免我出去，而拉着我说话，她的眼神和动作都是我难以反抗的，二是我总觉得听到她俩的对话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我尽可能小声地进入了卧室，如果是平时母亲很快就发现了，但是今天她状态很不好，完全没发现楼上房门的开闭声，在我最后的视线中，她瘫坐在了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愣愣的看着地板。

    ……

    我换上了那套黑色溜冰连衣裙，有着白色薄纱做成的泡泡袖，和灰姑娘礼服的袖子是一个款式。搭配上了一个黑色的长手套，下摆是像郁金香花瓣一样的不规则褶皱，裙摆中掺杂了星星点点的深蓝色，好像夜幕下的蓝色天空，细闪在光下闪烁在其间，好像夜晚的星星在闪耀。

    我打开窗子，想直接能不能爬下去，结果一看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哪怕是靠得很近的树也没有，我只能老老实实地走楼梯下去。

    客厅在楼梯的前面，而下楼梯之后直走就到了大门，哪怕是这么近的路程，在我靠近第一层的那一瞬间，我就被母亲抓住了。

    “我想去参加万圣节派对，拜托了，mama！”

    我可怜地合掌请求母亲，尽力露出湿漉漉的小狗眼睛，希望她对我的爱能突破她的心理障碍，让我有一次机会，有一次机会就够。

    “你真的不知道，我们班的杰森……”，说一半我又闭住了嘴，杰森是父母高中同学的孩子，我不敢说太过分，我无法判断他们到底是如何看待那些高中同学的，“他们都经常去参加派对，但是我从来没去过，你知道他们背地怎么说我的……”

    我想起了，上次被围堵在储物柜前邀请我去参加派对的场景，那是我久久难以忘怀的噩梦。

    mama叹了口气：“亲爱的，你不应该那么在意他人的看法……”

    但是哪有那么容易……说的太轻易了，我的无视反而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忍不住苦笑，最近高中的压力愈发大了，霸凌也来到了明面上，接连选中发泄对象的小倒霉蛋已经至少五个，我可不想成为其中之一，哪怕是父母也无法救下那个封闭环境的我。

    况且我也并不是全是担忧他们的看法，我是真的想试着去参加聚会，感觉会很有趣，不然就真的成杰森说的——

    “门都不能出，你是小公主吗？学校不适合你来，你还是回去找家教吧。”

    随后一圈人都爆发出剧烈的笑声，这样的默契十足，让我尴尬愤怒，却无法找到某个人去反驳，最后这种无力和愤怒慢慢堆叠成为噩梦。

    “那都是35年前的事了，拜托了mama，你们只是需要克服你们的恐惧。”

    “我不能再因为你们总是会有的担忧，而什么事都不去做了，我出生到现在没参加过任何活动，哪怕是艾米丽的生日会……今晚我知道是你的朋友们被杀害的那个夜晚，但是我不能以后每年的这个夜晚就什么事都不做，其实每个夜晚不都一样吗？mama你们需要的是适应，现在新的生活模式，并且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全的，结束后我会径直回家，艾米丽也会和我一起去，一起回的，所以你们没必要无谓的担心了。”

    我费尽全力地说出了我想的话，完善的预防措施，但是看着母亲的眼睛，怜悯地但是觉得我无计可施的眼睛，我感到了恐惧和无力。

    我真的无计可施了。

    随后母亲说起了过去，说起了那些她真实的感受和经历，如果是我第一次听，我会很认真并且很努力地去达到她的要求，但是那是我7岁的事了，这么多年没有一层改变。

    她总是说着那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我都能背下来，猜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熟悉程度都快超过《白雪公主》了。

    我有点不耐烦了，我转头走去门口，我妈紧跟慢跟地跟在我后面继续说，好像我从没移动和行动一样，这样的反应让我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在我感觉到不适而想回头发脾气的时候，一个手突然搭在我肩上，不知道去哪了的父亲，突然出现了。他戴着绿色的高礼帽，穿着稀奇古怪的表演礼服，向我行了一个古怪的绅士礼：

    “嗨，我的小女孩，你知道我和mama只是在担心你，不要情绪那么激动，要友好交流。”

    我翻了个白眼，这人一来就开始站边，听得我更不耐烦，这个家里永远他俩互站对方，从最开始就没我说话的资格。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藏在迅速后撤的眼睛里面，转身迅速地开门出去了，快得好像翻白眼的下一个动作。

    mama死死地拽着门，没让门关上。她的脸在阴暗不明的门缝的显得格外阴沉，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眼中露出了不知来源的恨意和执拗。

    是因为我没遵从她的要求，让她感到不安，所以她就恨我吗？

    这是我的责任吗？哪怕我觉得是，哪怕我会自责，我也会去参加这次派对，我看不懂我的母亲，她阴沉又晦暗不明的眼睛，让我感觉她忍耐已久在爆发的边缘，又感觉她的眼睛里有太多的秘密。

    她朱唇轻启，金色的头发在黑暗中好像和黑色一样了：

    “亲爱的，是谁邀请你去派对的，是某个男孩吗？”

    我知道她在暗示某个可能的男孩，但在父母的反复暗示不存在的情况之下，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接触异性的想法，只觉得荒谬，十分的荒谬，不知道怎么转到这个方向的。

    “天啦，能不能别那么大惊小怪，我肯定会在你们要求的时间之前回家的，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努力摆出了坚定的态度，并拒绝回答男女情爱问题。

    还没等他们回应，我便看到了艾米丽对我招手，我便说：“还有什么事吗？”

    父母对视一眼说：“没什么了。”

    我耸耸肩，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继续纠缠，只能不置可否地说：

    “那就好，免得你们又被自己吓哭了，让我回来安慰你们。”

    mama有点生气地说：

    “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和我mama说话。”

    爸爸捏了捏她的肩膀，她缓过了神，说：

    “你也知道的，我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特别焦虑担心，你也明白原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们呢？”

    我听到她的话有点心寒，顺着他的话头摇了摇头。

    我们家里都没有互相体谅，我怎么去体谅她呢？我的一切痛苦和渴望都要向他们让路，而我的一切都不被允许。

    被困在35年前的不仅有他们，还有我——这些受害者的孩子，被可能存在或可能不存在的威胁、忧虑影响了所有的日常生活，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了可能性而让路。

    父亲看没办法让我回心转意，叹了一口气说：

    “……你和我们当时一样大，都是16岁，有时候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你站在当年的人群中，好像你真的成为其中一员……如果你真的成了其中一样，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会怎么样。”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手机通话显示是来自“艾米丽”的，按下通话之后，她的声音轻快地跃出屏幕。

    “嗨，朋友，一切准备就绪吗？马上就要到点了，我在你家门外了，你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了。”

    我回头看了我爸妈一眼，看到快七点半的时间，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改变的到来都会痛苦的，习惯了就好。

    在我走后，母亲有些神经质地咬着手指甲，父亲耐心地抚摸着她的背，让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但她的反应依旧非常出人意料——

    “不行，维克托，我不能放心让她一个人走……”

    “那我就跟上去吧，按往常一样。”

    父亲和母亲拉钩，他俩的微笑让这个家终于有了一些温馨而轻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