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的背影

    第四章：他的背影

    「2025年6月──某日。晴。」

    真帆坐在房間角落的矮桌前，筆記本鋪開在面前。她咬著筆桿，看著紙上剛寫完的日期發了會兒呆，然後才緩緩落下筆尖。

    >   「今天，組長還是很帥。

    他在解釋提案的時候，聲音好穩，講話的時候總是很簡潔，卻讓我聽得很認真。

    我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這種型的人。

    以前總覺得年上男子很無趣……但他不一樣。

    是那種……看一眼就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的時候，只要他站在旁邊，就會覺得自己好像也能變強的感覺。」

    她寫到這裡，手停了下來，忍不住用指尖繞著頭髮打轉。

    窗外傳來鄰居家的電視聲，她房間裡只開了一盞黃光小燈，讓整個氣氛更顯靜謐與私密。

    真帆低下頭，在筆記本上慢慢寫下幾個字：

    >   「……我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她盯著這一行字看了很久很久，然後低低笑了一聲，像是在笑自己太傻。

    但她沒有劃掉那句話。

    反而在底下加了一筆：

    >   「如果是喜歡，那也不能只是偷偷喜歡而已吧。

    他看起來那麼冷靜，如果不主動一點的話，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對我有感覺吧……」

    她放下筆，身體往後仰靠在椅背上，眼神望向天花板。

    「……要怎麼做，才能讓組長注意到我呢……？」

    語氣輕輕的，卻帶著少女特有的堅定與計劃感。

    >   「說不定……可以慢慢地接近他。

    他好像也沒有戴戒指。」

    >   「我……想攻略他看看。」

    寫下這行字時，真帆臉頰泛紅，心臟跳得很快。

    但她笑了。

    是那種「已經偷偷開始把某個人放進未來計劃裡」的笑容。

    午休時間，公司茶水間。

    真帆抱著便當盒走進來，遠遠就看見伊泉坐在靠窗的角落，一手拿著書，一手舉著筷子吃飯。陽光從窗戶灑進來，照得他額前的髮絲發亮，線條分明的側臉讓她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了好一會兒。

    ──她喜歡他這種不刻意、卻非常「成熟男人」的樣子。

    「啊，組長！這麼巧～」

    她刻意提高一點聲音，裝作剛好路過的樣子。

    伊泉抬頭，看了她一眼：「……茶水間本來就是大家吃飯的地方。」

    「那我可以坐你對面嗎？」她笑著晃晃手裡的便當盒。

    他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真帆在他對面坐下後，拆開便當盒，一邊吃一邊東看看西看看，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說：

    「啊對了組長，我昨天晚上研究了我們企劃書那段『目標客群』的邏輯，有點看不太懂……晚上能不能拜託你再教我一次？」

    「我白天就能教，沒必要晚上。」他淡淡回道。

    「可是白天你很忙呀，而且……」她聲音低了一點，「我覺得我們兩個單獨討論的時候，我比較能集中注意力。」

    這句話有點太直接了。

    伊泉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眼神停在她臉上多看了半秒。

    「……你是想討論工作吧？」

    「當然啦～」她笑，舉起雙手擺了擺，「我可是個很認真的實習生喔。」

    氣氛沒什麼問題，但不知道為什麼，伊泉心裡出現了一絲莫名的違和感。

    這種語氣，這種表情……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她最近似乎總是「不經意」地走近他，不經意地搭話、不經意地微笑，甚至有幾次在討論簡報時，刻意彎下腰湊近他看畫面──有一次，他甚至清楚地看到她領口微微鬆開，鎖骨下一抹雪白若隱若現。

    他不是沒注意到。只是……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他在心裡低聲說。

    畢竟她還那麼年輕，或許只是習慣用撒嬌的方式親近前輩。也可能只是對他有一點點的崇拜，而不是那種「男女之間的感情」。

    但不知道為什麼，從她剛剛那句「晚上單獨」的話開始，他心裡總覺得，有些界線開始變得模糊了。

    夜裡，部門大多數人都已經下班。

    整層樓燈光暗了一半，只有設計組角落還亮著。伊泉坐在電腦前，專注地修改簡報頁面，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動。

    真帆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雙手撐著下巴，安靜看著他cao作。

    「組長你好厲害啊……這種東西我每次都找不到快捷鍵，只會用滑鼠慢慢點。」

    「多練幾次就會了。」

    「那……你可以教我嗎？我可以自己動手練習一次，拜託～」

    她說著站起來，然後往他椅子後方走過去，沒有再搬椅子，直接站在他背後。

    「欸欸？要這樣cao作嗎？」

    她的聲音忽然近了。

    就在伊泉還來不及回頭時，她突然輕輕地從背後伸出手──雙手環過他的肩膀，覆在他雙手之上。

    「這個鍵……然後這個……欸我可以按按看嗎？你別動喔。」

    她整個人往前傾，臉幾乎貼近他耳側，呼吸灼熱。更明顯的是，她的胸部毫無阻隔地壓在他的背上，隨著每一次動作微微晃動。

    不是「蹭到」的程度，而是完整貼合。隔著兩層布料，他清楚地感受到那柔軟、圓潤、甚至有點溫熱的觸感，像是從背脊一路傳到他神經最敏感的地方。

    那一瞬間，伊泉僵住了。

    ——太近了。

    他不是沒反應。他是立刻起了反應。

    「……小野寺，妳靠太近了。」

    他聲音低了些，刻意壓著語氣。

    「欸？真的嗎？」

    她眨眨眼，手還沒放開，「可是我手太短了，不靠近一點碰不到啦～你別太小題大作嘛。」

    她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臉上甚至還帶著點「傻氣」的笑容。

    但她眼底那一瞬的閃光，伊泉不是沒看見。

    他明白──這不是無心。

    這女孩，很可能從一開始就打算這樣做。

    他的心跳像被重錘敲了一下。

    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在瘋狂響起：起來、走開、立刻終止這個距離。

    但他……沒有動。

    不是因為他想留在這裡，而是因為他害怕──只要他現在站起來、推開她、開口責備，那這整件事就會變成明確的拒絕，對一個年輕女孩子來說，會是極大的傷害。

    她或許會委屈、會覺得難堪，甚至會哭。

    如果她去別人面前說自己「只是太靠近一點就被罵了」……那他的立場也會變得複雜。

    所以他只能咬牙忍著。

    「我記得妳說過妳喜歡用Mac，不習慣Windows快捷鍵……」他故意岔開話題，想引導她退開。

    「啊，被發現了～」她笑著鬆手，終於往後退了一步。

    壓迫感一瞬間消失，伊泉才終於能呼吸正常。可下身某處的反應，卻還沒平息。

    他輕輕咬了一下後牙槽，沒有說話，只低頭繼續點擊螢幕。

    真帆回到原本的位子，笑著說：「哇～我覺得學得好快喔～謝謝組長！」

    伊泉沒回話。

    但他的手指一瞬間僵硬，過了幾秒才慢慢動起來。

    「我是不是……真的太多想了？」他喉嚨滾了一下。

    ……還是說，那不是我的錯覺？

        

    居酒屋裡氣氛熱鬧。

    啤酒泡沫在玻璃杯裡翻湧，香氣濃郁的串燒在桌邊滋滋作響。

    「來啦～久違了，我們家伊泉肯願意約人出來喝酒，還真是奇蹟。」

    翔司舉起酒杯，眼神笑得像是老狐狸。

    伊泉舉杯，輕輕碰了一下：「我只是……最近腦袋有點亂。」

    「工作壓力大啊？還是跟真夜吵架？」

    「沒有……」伊泉抿了口酒，沈默了一下，「其實……我問你一件事。很認真的那種。」

    「這麼正式？」翔司挑挑眉，放下串燒，「你說。」

    伊泉目光盯著桌面，彷彿思索很久，才終於開口：

    「如果……一個男人，在面對某個女生的時候……明明心裡沒有喜歡她，也沒有想做什麼……但身體卻會不自覺起反應……這樣，是不是就已經算出軌了？」

    翔司先是一愣，接著爆笑出聲：「哇靠，原來你是煩這個啊？」

    伊泉皺眉：「我認真問的。」

    「好啦好啦。」翔司舉起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想太多了啦。那種『身體反應』，本來就是一種本能，尤其你那麼久沒在外面晃過，現在一下子有年輕妹靠近，神經難免會亂接訊號。」

    他喝了口啤酒，語氣隨性又帶點壞笑：

    「你問我正不正常？我跟你講啦——如果每次硬都得代表我有感情，那我以前那些打過炮的女生，現在早就全變前女友了。那我的戀愛史大概會長到能寫成系列小說，而且還是老摳摳的回憶錄那種。」

    伊泉聽了，有點想笑，但還是苦著臉。

    「我不是你。我結婚了。真夜……她信任我到那種地步，我如果……」

    「你又沒做什麼，不是嗎？」

    「……嗯。」

    「那就對了啊。你又沒偷吃、沒亂傳訊息、沒搞什麼曖昧。就算真的生理反應了一下，那也只是身體機制在運作，又不是你心裡真的背叛她。」

    翔司拿起一塊雞皮串，一邊嚼一邊說：

    「再說了，你老婆那麼正，我到現在還有點恨當年沒追上，拜託你清醒一點、好好把持，讓我們這些失敗者還能尊敬你一點好不好？」

    「……你還好意思說。」

    「是啊，我當年輸得心服口服，現在是你老婆鐵粉耶。」

    伊泉終於笑了出來。

    翔司看著他的表情，也笑了笑：「你只要記得一件事就好：**心在哪裡，人就在哪裡。**其他那些，就讓它自然地來，自然地過去。別被自己嚇到了。」

    伊泉點點頭，望著啤酒杯裡的泡沫慢慢沉澱，眼神有些複雜，但比剛剛清明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