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色降临，院灯亮起。

    林淑站在玄关处，肩膀顶高，歪头夹着座机听筒，手里捧着记账本，在上面勾写。

    “……好，我记下了，我会联系的。”

    “真是谢谢老板，您cao心了。”

    挂掉电话后，女人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目光在刚刚写下的电话号码上停留了几秒，随后翻开账目记录，心里细算这个月开支。

    耳边听见细微的声音，她转头看去，瞧见谢采崎拎着工具箱从卧室里出来。

    少年像是刚洗完澡，半湿的鸦发遮住了些许眉眼，那张虽和哥哥有五分像，但平时更显的狡黠的样貌，在此刻似乎柔软下来。

    “妈？”

    少年看到还穿着工装服的林淑，开口询问：“今天的单还没做完吗？”

    林淑：“还差两个发动机的检查，我这会去处理一下。你这是？”

    “小妹房间里风扇坏了，我去给她修。”

    谢采崎顿了一下：“要我帮忙吗？”

    林淑戴好线手套，推开防盗门冲他摆手：“没事，你去给妙妙修风扇，那孩子最怕热了。”

    林淑下楼的脚步声被防盗门隔绝，谢采崎往林妙嘉的卧室走去，站在门口正打算敲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隐约的谈话声。

    少年眉头一挑，表情突然有些发冷，猛地推开门。

    你被重重的推门声吓了一跳，脑子里勉强有些眉目的数学公式被撞的烟飞云散。

    坐在你身旁的谢采淮神色不变，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步骤后才静静地看向弟弟，眼神询问。

    “二哥！”你拍着胸口，埋怨他：“吓死我了！”

    少女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偏中间的位置，谢采淮则坐在她右后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呈现了一个将少女半环在身边的姿势。

    谢采崎看到正在床脚工作的，属于大哥的风扇，只觉得碍眼：“我来的不巧了。”

    你看到对方手里拎着的工具箱，反应过来，从椅子上起身，将角落的坏风扇放在谢采崎面前，又挪了个小板凳：“二哥请。”

    谢采崎看着你忙碌，最后轻笑出声：“找大哥补习呢？怎么不找我？我比大哥闲。”

    餐桌上谢采淮宣布要给你买手机后，你吃过饭就连忙回卧室摊开数学作业，准备拼搏努力。结果写了不到一半就卡住，顿觉人生无望，正在放空时，大哥敲门进来要给你辅导作业。

    谢采淮就读的私立高中教学质量很好，都是高薪挖来的高级教师，里面的学生也大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优等生。

    你知道他为了维持第一名的成绩经常挑灯到深夜，平时还参加各种竞赛拿奖金，因此他说要辅导你功课的时候，你第一反应也是会不会太耽误他的时间。

    可他只是拉了把椅子坐在你身边，蹙着眉翻了翻你的作业，开始给你讲题。

    少年的声音低沉缓慢，敛着眉时，台灯的柔光打在他脸上，在他眼下遮出扇形的阴影。

    谢采淮耐心地将题目和公式都拆碎了，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教你，你也不好再想七想八，跟着他的思路认真解题。

    你踮脚按着谢采崎的肩膀，让他坐在板凳上：“那明天二哥教咯，看看你和大哥谁教的好。”

    谢采崎抬手压住你准备抽离的手，被你挑选对比的语气激怒，似笑非笑：“那算了，找我补课可是需要补课费的。”

    你想起白天食堂的事，揶揄道：“那二哥给那位礼妍学姐补课也会收补课费吗？”

    你本意是调侃，谁知话音刚落，谢采崎的笑容淡了下来。

    他看了你几秒，站起身捏紧你的手腕，凑近你耳畔：“吃醋了？”

    耳垂处传来的热气烫的你一哆嗦，身后传来椅子与地面拉开时急促的摩擦声，谢采淮猛地把你扯到身后：“谢采崎！”

    他盯着对方的眼神像是淬了一把火：“她十六了，不是任你逗弄的布娃娃。”

    你被谢采淮拽的一踉跄，错愕地看着气氛突然焦灼起来的二人，手足无措，像是瓜田里无助的猹：“哥？哥？”

    谢采崎看到你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努力想缓和气氛，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突然弯起眉眼：“大哥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坐回板凳，从工具箱里捞出十字型螺丝刀，拆开风扇罩：“让让，挡到我光了啊。”

    ＊

    等你头昏脑涨地写完作业已经过了一小时。

    谢采崎修好风扇后并没有离开，反而和谢采淮一左一右地夹击着你，你在两位优等生的压迫下只觉得题目数字都变成了蝌蚪，扭曲着从书本上飞向窗外。

    你叠起数学试卷，塞进书包里，然后起身推着两人离开：“写完了，快走快走！”

    两人一人拎着风扇，一人拎着工具箱，顺从地被你推到门口。

    关上门前，谢采淮低声道：“早点休息。”

    等到门后再没有声音，他才往自己房间去，谢采崎看着他的背影，做了个口型：“伪君子。”

    却不想谢采淮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身盯着他。

    他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听见了？耳朵这么灵。”

    “谢采崎。”谢采淮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弟弟：“小妙不是小时候你大哭大闹就能争夺的玩具，不要做出格的事。”

    少年嗤笑一声：“装什么呢，到底是谁天天跟护食的狗似的总是插在中间，同样是哥哥，我和meimei交流培养感情的机会少的很呢……”

    谢采淮打断他：“我是你哥，我了解你。”

    谢采崎简直被气笑了：“装货，说这句话之前先想想你自己。”

    他心情烦躁，如果不是怕惊动妈和妙妙，真想现在给这个大哥一拳。

    “采崎。”

    谢采淮不欲争辩，走入自己卧室，语气冷冽警告：“妈很辛苦，我们两个都是这个家的外人，维持现在的平静生活对大家都有好处。”

    客厅陷入一片黑暗，谢采崎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院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引擎声，他脚步一动，将工具箱放回房间，然后下楼去了院子。

    “妈——我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