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翌日。 陆晏吟醒来的时候,荀鉴已经不在身边,旁边捧着帕子的丫鬟婆子见她起身,连忙拥上来。 几个丫鬟围上来服侍她换衣裳,有两个婆子收拾床铺,两人到床边一瞧,昨夜那白帕子压根就没上床,还安安静静放在柜上。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看了眼陆晏吟,没说话退下去了。 “荀……明彻呢……”陆晏吟坐在妆台前由丫鬟梳发髻,开口后犹豫了一下,改称他表字。 “公子早起后就先去见家主了,走时还吩咐我们不要吵醒您,没想到夫人先醒了。” 开口的丫鬟叫眉华,是个十四、五左右的丫头,盘了双丫髻,低着头笑着回话。 陆晏吟环视屋内,没见着自己身边的丫鬟,问:“怎么不见我带来的丫鬟?” 眉华说:“夫人别急,她们两个去厨房准备早膳了,一会儿就回来。” 陆晏吟“哦”一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下有些乌青,想起昨夜的事。 她坐在镜前百无聊赖,看丫鬟将自己的一缕发盘起,又接着梳下一缕,如此反复。 见她有些发呆的样子,眉华笑道:“夫人昨夜没睡好,一会儿向家主请安后回来再睡会儿吧。” 陆晏吟反应过来眉华在想什么,她尴尬笑了下,没搭话。 发髻梳好后由丫鬟们服侍着换了衣裳,一番功夫下来已经日近半午。 荀父的院子距他们的有好一段距离,陆晏吟一路上快步,到了的时候不觉有点气喘吁吁。 一进院子,就见荀鉴正从堂内出来,朝自己走过来。 “你来了,怎么这么急?” 陆晏吟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并行着往堂内走去。 荀鉴年幼就没了母亲,父亲没再另娶,只有一位从前的妾室柳氏。柳氏对待荀鉴,虽说不是亲生,但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又算名义上的母亲,这么多年来呵护有加,所以两人的关系没有陆晏吟想象的那么疏远。 一进堂去,便见柳氏和荀峯坐在主位上喝茶,柳氏穿了件简素的长衫,身上的首饰也并不多夺目,看着很平易近人。 陆晏吟和荀鉴二人跪下,行礼后给二老问安。 荀峯笑了笑,让两人起身。 柳氏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待陆晏吟起身后,将她唤到跟前,左右看了一番,道:“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怪不得明彻喜欢,我也喜欢。” 陆晏吟低头笑着开口:“母亲谬赞了。” “明彻是个闷葫芦般的性子,若是日后惹你难受了,尽管来告诉母亲,我让你父亲教训他,啊?”柳氏抚着陆晏吟的手说。 “是,母亲。” 荀鉴在一旁听了这话,瞥了陆晏吟一眼,低头笑了。 荀峯和柳氏又跟二人说了些成家立业、琴瑟和鸣的话,让两人留在院子里一起用午饭。 陆晏吟正犹豫间,荀鉴婉拒道:“儿还有些公事要回去处理,怕不能与父亲母亲一同用饭了。” 两人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再强留,提醒了句雨天路滑路上小心,便由他们去了。 回去时,天又下起了雨。 荀鉴撑了把伞,和陆晏吟同行。 走了两步后,他把自己的披风给陆晏吟穿上,说:“回去可以再睡会儿,我知道你昨夜没睡好。” 陆晏吟抬头,看他表情淡然,说的话却是温暖。 她看了几秒,荀鉴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么?” 她忙收回眼神,将双手拢在宽大的披风里,道:“没什么,只是,多谢你。” 荀鉴左手撑伞,将伞往她那头偏了又偏,牵了牵嘴角。 “谢什么,你我是夫妻,这话叫人听了不免笑话。” 陆晏吟也觉出些不妥,低头抿了抿唇。 * 回到院子时已是晌午。丫鬟们已经将饭菜备好,见两人进屋便传人端了上来。 陆晏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小点便撂了筷子去补觉了。 饭后荀鉴去了书房处理公事,一直到晚上才回房休息。 又是夜晚。 陆晏吟晌午补了好大一觉,这会儿没什么困意,就坐在案前练字。 她写的认真,没留意屋外动静,身边的丫鬟央桃见荀鉴推门进屋来,轻声提醒她。 陆晏吟抬头时,荀鉴已经走至案前。 他微微俯下身,在灯光下看她细细写在宣纸上的字。 陆晏吟的字写得很一般。 她自己也知道,打小时候她就不爱写字,后来上学堂虽学了几年,但总是马马虎虎,能辨得出来就成,根本谈不上娟秀。 此时荀鉴这般举动,她不知怎么的莫名有点羞。 荀鉴当年科考连中三元,别的不说,字迹定是比自己强上千万倍,这会儿让他看见这鬼画符,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但荀鉴没笑,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神情,他仿佛一笔一画的在看,看得很慢。 于是陆晏吟的目光攀上他脸庞,偷偷看他。 书灯的烛光并不亮得刺眼,窗外偶尔有微风拂起穿堂入室的吹进来,带的烛光晃了两晃,把两人的影子晃到了一起。 央桃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只剩下两人在屋里。 荀鉴半张脸溺在烛光里,晕黄色的边缘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的眉骨,往下又描出一点嘴唇的形状。 这样在烛光里看,也是丰神俊朗。 陆晏吟想起两月前,荀家刚至京城,京中未出阁的姑娘家里便有不少人钦慕于他。 这事儿还是闺中好友夏侯音说与自己的。 她想到这儿,下意识抿了抿唇。 直到听见荀鉴问自己,才仓促的转头。 “你想练字?” 陆晏吟点头,不好意思的开口。 “让你见笑了……” 荀鉴摇头,“无妨,练字急不得。” “我书房里有几本名家的帖子,你若需要,明日我让随风给你送来。” “多谢。” 听陆晏吟道谢,荀鉴笑了。他换了外袍,一边倒茶一边说:“怎么又谢,我记着你少时可不是这样。” 陆晏吟也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会儿荀家还在京中,两人常在一处玩儿。荀鉴从小便是君子风范,遇着事儿先想着别人,陆晏吟便跳出来护着他,又气又无奈道:“你个榆木头,这性子定要受欺负,日后做了大官儿也这样不成?” 这样一句话,到如今已经很久了。 一刹那,她感觉这些年过得如此快,分别时还是孩童,如今都已长成,还成了婚。 “你好像,”陆晏吟轻声说,“没有变。” “变了的,”荀鉴轻摇头,“往后还有很多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