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庸俗与高雅
39.庸俗与高雅
那只天鹅绒的盒子就静静地躺在奥斯汀·怀特的手心。 那块黑色的陨石,在专卖店柔和得像蜜糖一样的灯光下,泛着一种与周遭深邃而冰冷的光。 瞿海舟看着那块黑不溜秋的石头,又看了看迟映余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心里那股子属于富家子弟的该死的胜负欲,瞬间就被点燃了。 而迟映余,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奥斯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起波澜。 她伸出手,动作很慢,很轻。 奥斯汀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他以为她会接过那个盒子。 可她的手,却在半空中,转了个弯,轻轻地将那个天鹅绒盒子,推了回去。 “奥斯汀先生为什么要向我示好?”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却又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力量。她没有去看那块代表着“独一无二”的陨石,而是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奥斯汀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 “因为迟小姐……”他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声音里带着慵懒的笑意,“你很特别。像一件失落在人间的完美的艺术品。” “是吗?”迟映余笑了,“可我不想当艺术品。艺术品是被人观赏的,被人定价的,被人……收藏的。” 她每说一个词,奥斯汀的瞳孔就收缩一分。 他眉头微蹙,他不喜欢将高雅的艺术与俗套的金钱联系在一起,这会让他觉得… “如果你想向我示好。”迟映余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了柜台里那些闪闪发光的珠宝上,语气变得有些漫不经心,“不如今天的消费你买单。”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安静的专卖店里炸响开来。 旁边的店员,脸上那职业化的微笑,都差点没绷住。 瞿海舟更是直接愣住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人敢这么对奥斯汀·怀特说话。 奥斯汀看着她,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蓝色眼瞳里闪过了一丝错愕。 他所有的铺垫,所有的试探,所有的精神层面的引诱,都被她这句最庸俗最直接的话,给打得粉碎。 她把他从高高在上的“艺术家”,直接拉回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买单的男人”的身份上。 而迟映余,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尴尬。 她像是忽然来了兴致,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那一排昂贵的项链上,点兵点将似的,一一点过。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她一口气,挑了六条不同材质、不同款式的四叶草项链。 “麻烦帮我把这几条都包起来。”她对早已目瞪口呆的店员说道。 然后,她才终于又转过头,看向那个还僵在原地的奥斯汀·怀特,脸上是那种天真无邪的带着一点点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笑容。 “我记得奥斯汀先生曾在采访中说过,俗人才喜欢庸俗的珠宝。” 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辜清甜的调子。 “不巧,” “我就是你口中的俗人。” 整个专卖店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瞿海舟看着眼前的一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奥斯汀·怀特,他看着迟映余那张写满了“无辜”和“挑衅”的脸,看着她那双仿佛在说“怎么,你玩不起吗?”的眼睛。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瞿海舟都以为他要发火了。 他才终于,缓缓地,笑了起来。 那不是他平时那种温文尔雅,带着距离感的笑。 而是一种被彻底激起了好胜心的,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真正意义上的笑。 “好啊。” 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的沙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卡,递给店员。 “这位小姐今天所有的消费,” 他看着迟映余,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像燃起了两簇幽蓝的火焰。 “都记在我账上。” 一旁的瞿海舟,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以为他今天带她来,是一场他主导的展示财力的狩猎。 结果,他却变成了这场狩猎里,最无足轻重,甚至有些可笑的背景板。 迟映余似乎终于注意到了他。 她看着他那副呆滞的样子,觉得有些无趣。 她接过店员递过来的、那六个包装精美的袋子,然后对瞿海舟说:“你待会是不是还有事?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回学校就好。” 那语气,客气疏离,像是在打发一个不太熟的顺路捎了她一程的司机。 瞿海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没事”?那只会显得他更像一个死缠烂打的跟屁虫。说“好”?那他今天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迟映余已经走到了专卖店中央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 她打开其中一个盒子,拿出那条白贝母的四叶草项链,给自己戴上。 然后,她伸出手,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捏着自己针织衫的领口,轻轻地,往下拉了一点。 那动作,很慢,很随意。 她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看那条项链,是如何紧贴着她白皙细腻,还带着体温的肌肤的。 那温润的白贝母,和她那片因为拉扯而微微泛红的皮肤,形成一种强烈的,令人心跳加速的视觉冲击。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挂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而这一幕,也完完整整地落在了不远处,那两个男人的眼里。 瞿海舟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而奥斯汀·怀特,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则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他不喜欢艺术被明码标价,这可能源自他割裂的家庭教育。 他的母亲主张美和艺术。 而父亲又主张钱和利益。 他舔了舔唇,觉得迟映余有些打破他这些年来的固有思维了。 他走上前,走到她身后,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迟小姐,我错了。” 他承认得很快,很干脆。 “所以,不知道迟小姐能不能接受一个来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画家的赔礼道歉。”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抗拒的,温柔的蛊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去我位于京州的画室,参观一下?” “那里……” “有更多,比这些珠宝,更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