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

    周末，你换掉了圣光学院那身镶着金边的制服，换上一套普通的亚麻连衣裙。你将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手包，然后一个人离开了学院。

    通往勿忘我贫民窟的关卡由一队荷枪实弹的执法者把守，他们审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请停下来，小姐，”一个执法者伸手拦住了你，他的目光在你身上游移，   “前面的区域不属于你这样的人。”

    你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抬起下巴，用一种他们听惯了的、属于贵族的、带着天生优越感的腔调说：“圣光学院的课题研究，关于‘底层社会对色彩的感知差异’。这是我的通行证。”你递上一份伪造的文件，纸张上印着学院的徽章。

    执法者接过文件，粗略地扫了一眼，很快将文件递还给你，侧身让开了道路，“原来是学院的大人，请便。但务必小心，里面的臭虫……不懂规矩。”

    穿过关卡的铁门，世界瞬间被剥夺了秩序。

    腐烂的积水与廉价香料混合成的窒息气味，让你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口鼻。到处是用铁皮、烂木板搭建的垂直棚户，墙壁上，写着褪色的“勿忘我”涂鸦。

    这里就是阴影区。这是你第一次来这里。

    你拿出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上面的地名对你来说毫无意义。这里的巷道蛛网般错综复杂，根本没有门牌。你强忍着恶心，试图辨认方向，但很快就迷失了。

    你拦住了一个脸上脏兮兮的男孩，他一直跟着你。你从手包里抽出一张面额不小的金币，在他眼前晃了晃。“带我去这个地方。”你说，你把纸条上的地址给他看。

    男孩的眼神瞬间亮了，他一把抢过钱，塞进怀里，胡乱地点着头。

    男孩带着你七拐八绕，越走巷子越是狭窄阴暗。就在一个拐角处，他突然加速跑开，消失不见。你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个高大的男人便从暗处走了出来，堵住了你的去路。他们脸上带着贪婪的笑容，身上散发着汗水和劣质酒精的酸臭。

    “瞧瞧，这是谁家迷路的小金丝雀？”其中一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钱包里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吧？”

    你的心脏开始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滚开。”你冷冷说道，“你们知道冒犯一名贵族的下场。”

    “如果你还有机会去执法者那儿告状的话。”另一个男人讥笑着，一步步向你逼近。

    你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却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只剩下那两个男人的喘息和你擂鼓般的心跳。他们不断向你靠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几道新鲜伤痕的手，像铁钳般猛地扼住了离你最近那个男人的喉咙，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在冰冷的砖墙上。

    他的同伙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袭击者已闪电般旋身，另一只手精准地扣住其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异常清晰，伴随着第二个人凄厉的惨叫。他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像软泥般瘫倒在地。

    “艾蒂安！”撑着墙壁的男人嘶声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你他妈管什么闲事？这金丝雀是我们先盯上的！”

    艾蒂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在泥泞里滚打出来的冷硬：“滚。”

    “她…她身上有钱！很多钱！见者有份！你想独吞吗！”男人仍不死心，目光贪婪地瞥向你手中的包。

    艾蒂安的目光顺着男人的视线，短暂地落在你身上。那一瞥极快，快得让你几乎以为是错觉，但你捕捉到了其中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探究，有某种深沉的专注，甚至…焦躁？随即，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锁定回那个聒噪的劫匪。

    “我说，滚。”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还是说，你们两个狗杂种，想试试看谁的骨头更硬？”   他破旧外套的下摆处，一个尖锐的金属冷光一闪即逝——那形状，像是一把匕首。

    男人脸色唰地白了。他显然知道艾蒂安不是在虚张声势。

    “cao！算你狠，艾蒂安！你护着这贵族婊子，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他撂下一句狠话，竟真的转身跑了。

    另一个男人还在抱着手臂哀嚎，艾蒂安抬起穿着黑色皮鞋的脚，不轻不重地踢在他肋骨上。

    “你也滚。再让我在附近看到你，”   他微微俯身，声音轻得像耳语，   “我就把你塞进那条滴着黄水的管子里，数清楚自己断掉的肋骨。”

    地上的男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危机解除，艾蒂安这才完全转过身，面对着你。你靠在冰冷的墙上，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他很高，却很瘦削，破旧的外套下能看出嶙峋的轮廓，但刚才爆发出的力量和狠劲却与这外表截然相反。墨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一部分那双过于明亮的绿色眼睛。他似乎在确认你是否安然无恙，视线飞快地扫过你全身，最后停留在你的脸上。

    “你……”   你开口，声音因刚才的紧张和此刻莫名的压迫感而微微发紧，但那份属于贵族的傲慢本能地支撑着你挺直了脊背，“你为什么帮我？”

    艾蒂安的目光飞快地从你脸上移开，落在一旁锈蚀滴水的管道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他刻意放轻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与刚才那冰冷暴戾的语气判若两人：“花园。沉思者花园。上周…你的画板。”   他的句子很短促，带着一种生涩感，似乎在斟酌词句。“你…推倒了它。挡住了执法者。”

    你瞬间记起来了。那个在执法队追捕下，从你身侧掠过的身影！原来是他！那个被执法队称为“阴影区臭虫”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你面前，刚刚还救了你。

    你有些惊讶，随即被更强烈的兴趣取代。

    “原来是你。”   你微微颔首，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他。破旧的外套，磨损的袖口，手指关节处确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避开你视线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当他偶尔抬眼，那瞬间闪过的光芒又锐利得惊人。

    “看来我们扯平了。我帮你引开了执法者，你替我解决了那两个麻烦。”   你指了指劫匪消失的方向，语气带着贵族式的施舍意味。

    艾蒂安抿了抿唇，没有反驳你关于“扯平”的说法，只是低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份刻意放轻的柔和感还在，仿佛你是一件易碎品。

    “我有事要办。”   你不再废话，从手包里拿出那张被捏得有些皱的纸条，递到他面前。“我需要一个向导。带我去这个地方找个人，我会付你一大笔报酬。”

    艾蒂安伸出手，接过纸条的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刚才的狠戾截然不同的谨慎，指尖在触碰到纸条边缘时，甚至微微停顿了一瞬，仿佛在避免碰到你的手指。他低头看了一眼地址，眉头蹙起。

    “转角酒吧，巴特……”   他低声念出那个名字，   “你找他干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   你冷淡地回答，“你只需要带路，然后拿到你的钱。或者，”   你微微挑眉，   “我相信会有其他人愿意为一大笔报酬带路的。”

    艾蒂安沉默了两秒，然后非常简短地说：“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