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街市 尽归残阳
北地街市 尽归残阳
因着孟矜顾不会骑马,李承命只能让人备上马车跟着,两人从府中一道走了出来。 “锦州城虽然是辽东第一重镇,但主城也没有多大,你以后走着就可以出来随便逛逛,别的不说,定远铁骑的名头在锦州城是绝对管用的,没人敢拿你怎么着,李随云那小丫头我母亲都敢让她出门乱逛的。” 孟矜顾只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当然,锦州城自然是比不了你们神京热闹繁华的,神京还真是不骑马就出不了门,路上的时间就花我半天。” 孟矜顾一路都没同他说什么,听到这话反而瞟了他一眼。 “听说李公子很喜欢在神京闹市纵马?” “……就非得叫李公子这么客气吗,不能叫声夫君来听听?” “没那么熟。” 李承命拿她没辙,他也知道这位孟小姐性子高傲丝毫不逊于他,只能继续问道。 “神京骑马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哪有朝廷四品官员当街纵马的,这般轻狂放肆。” 闻听此言,李承命反而翻了个白眼一声嗤笑,他当然清楚别人经常诘责他什么。 “得了吧,那帮老头子还骑得上马吗,马一跑快不得把他们那一身酸腐老骨头都给抖散架了啊?就会刻薄我骑马,哪天老子不骑马了他们还说我‘唉哟定远铁骑都坐马车了真是娇生惯养’,话都让他们说完了!他们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能骑早骑了,只是那会儿他们科举都不见得考出来了,谁管他们啊无名无姓的,白丁一个。” 李公子那张嘴倒是名不虚传,听说在军中时动辄问候人家族谱三代,现在也是,听人说他一句他反要顶回去十句。 孟矜顾觉得实在有些好笑,勾起唇角挑了挑眉:“我兄长去年进士及第,殿试三甲,现为翰林检讨,跟你同岁,他也这么说。” “那你兄长还真是清……清清白白为人正直呢,我比不了,我臭显摆。” 李公子傲气劲儿上来了,刚想骂句什么人啊清高臭点评,一反应过来说这话的是孟矜顾的亲兄长,又立刻把自己这张嘴给管住了。 他听说孟家兄妹感情颇好,不是他和李随云这种冤家兄妹,以防孟矜顾再找他茬,连忙自打五十大板。 不过确实点评人家兄长这事不好,就算李随云在家跟他吵得再凶,出去要是有人说他一句不是,李随云那小丫头一定一蹦八丈高,是要问候人家族谱上上嘴脸的。 孟矜顾笑了笑,她当然听出来了李承命的峰回路转,算他识相罢了,懒得跟他计较。横竖他阿兄不比李承命这种纨绔子弟差,点评他两句怎么了? 是,他武状元是也要考策论,那他有本事也考个殿试去啊?净会跟圣上喝酒胡侃,一个武将还这么奴颜媚上,呸。 孟矜顾当然也知道她对李承命的看法带了些偏见,可李承命这厮胡作非为惯了,很该受得起。 两人一道走在路上,自然是很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又赶紧移开眼神。辽东李家的大婚在锦州城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那位李公子得了圣上赐婚娶到了神京来的天仙美人,无上荣耀。 李承命对这种眼神倒是浑然无觉,一走进最繁华的地方便兴致勃勃地跟孟矜顾介绍着,这家的冷面还行,那家的酒也凑合,最后一定收尾一句“当然比不了神京”。 孟矜顾听他这个补丁一遍遍打,似乎是生怕自己嫌弃,忍不住笑问一句:“总说不如神京,我在神京时也鲜有出门闲逛的时候,来日你调回神京再带我去见识见识?” 一听这话,李承命尾巴倒是翘得老高。 “那不是轻轻松松的事,你就等着吧,真想调去三大营用不了多久。” 那轻狂放纵的臭德性,孟矜顾自然又是冷笑一声。 两人逛了一圈,问什么孟矜顾都是说一句“刚用过午膳吃不下”,横竖街市上卖的东西自然是不如李家从各地搜罗采买来的好的,李承命也悻悻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如我带你去大营看看吧?来辽东怎么能不看看我们定远铁骑呢?” 李承命眼睛忽而一亮,此话一出便吓得孟矜顾连连谢绝。 虽然她父亲从前任职兵部,但她对这种武将扎堆的地方实在是不感兴趣,加之她还没有正式拜会过李承命的父亲,实在是不想去这种地方。 毕竟是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的女儿,她对辽东铁骑也并不是全无了解。 李无意在辽东土生土长,完全是由地头蛇成长为了一方豪强,在辽东胆大包天私分军屯田地给士兵,这种事按说可是要掉脑袋的,奈何李家笼络了内阁首辅,实在是后台极硬。 父亲从前每每提到此事皆是一阵叹气,只说国家如何到了要用这样的办法守卫边疆的地步,竟置律法于不顾,孟矜顾耳濡目染,实在是不想蹚进这浑水里。 李承命没办法,这位孟小姐这也不买账那也不买账,逛完了锦州城便也只能带着她在城墙上眺望一番。 望向这辽东漫漫辽阔土地,孟矜顾却有些伤感。 从前父亲还在世时,经常拿着兵部的地图跟孩子们讲解军事战略和边防调度,那时的她觉得辽东是那么遥远的土地,如同岭南宁夏一般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而如今她却当真嫁到了这里。 父亲说,定远铁骑虽然是李家的私兵,但也是镇守辽东必不可少的一环,这三千精锐就足以克定辽东边疆安宁,建功立业,实在是不容小觑。但同时,这三千铁骑也是李家的政治资本,若是这三千铁骑消磨大半一时难以补足,说不定辽东将会是一场天地大乱,李家也将因此倾颓,很难善终。 从李无意手上组建起来,又将在未来交到李承命手上的这支定远铁骑,究竟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若是交由她自己来选,孟矜顾是绝不愿意嫁进这样的人家的。 她所求的从来都不是大富大贵,粗茶淡饭也很好,只愿是细水长流就好。 落日晖光撒在那张姣好的脸庞上时也变得柔和了起来,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李承命也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不由得问了起来。 “怎么了,想家了?” 孟矜顾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该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