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高献|加斯修罗场
013高献|加斯修罗场
“咕——”龚柔慕肚子响了,声音打破了此刻房间里的静谧,她从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她惺忪睁眼,耳边有着轻微的雨声,淅淅沥沥,窗外好像又开始下雨了。 身体下意识地寻求着温暖,龚柔慕不自觉往后贴,裸露的脊背靠在男人紧致的肌rou上,他身上好暖。 浅色缎面被单下,高献的手滑到龚柔慕软软的肚子上,一个带着睡意的、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饿了?” 可现在没了情欲,这本该亲昵的抚摸,却让她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一种被冒犯的警惕感油然而生。 龚柔慕推掉他的手,扭过头,用一种吩咐和不带感情的口吻说,“冰箱里有木薯面包和鱼汤。” 高献吻了她的头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温顺地应道,“我去拿。” 他起身下床,随手在腰间裹了条毯子。卧室门本就没关,他走入那片浓稠的黑暗,只能稍稍看清他高大身影的移动。 一束冷白光亮起。 高献打开冰箱门,冷光精准照在他赤裸的上半身,瞬间为这片黑暗的视野凿开了一片明亮的空间。 他的皮肤白净得几乎透光,在冷光下,蓬松的金发也浅了几个色号。他年轻的、匀称又健硕的躯体,在光影勾勒下,透出一种古典雕塑般的矜贵。 冰箱里放置的物品不多,加上浅色瓷盘的小巧,更加显得体积不大冰室的空旷。 几瓶苏打水和罐装啤酒、两根半截玉米、切掉一半的木薯面包和一份打包盒里的乳白色液体,这应该就是她说的鱼汤,冷却凝固的油脂泛着并不平顺的光泽,让人食欲不高。 高献没有去碰那盒鱼汤,拿出那碟玉米、仅存的面包和两瓶苏打水。那几样东西拿在一起,毫无美感可言。 可当这些寡淡的食物被他那双结实有力的手捧着,当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从那片光亮中缓步走回黑暗的卧室时,这幅潦草的画面,也显得不那么糟糕了。 “当——” 盘子碰到玻璃桌面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龚柔慕回过神来,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他把盘子放在了茶几上——那个她从不在上面用餐的地方。 是对她领地的无声入侵,在她看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他并未坐下。 他站定在卧室门口,手里拎着一小块深色的布料。窗外阴冷的灰色天光重新铺在他身上,将他周身的暖意一扫而空,连神色都透出一种陌生的阴戾。 “这是什么?”他问。 “男士内裤。”龚柔慕语气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实。 “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不是问你这个——这怎么会在你家?” 龚柔慕挑眉,看着他那副想问又不知如何组织语言的样子,心中升起一丝不耐。果然还是个孩子,这场质问还要拉扯到什么时候? 她决定替他把话说完,也彻底了结这场无聊的戏码。 “你不会以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你是第一个来这儿的男人吧?” 空气凝固了。 果然是小孩子,会喜欢揪着这么点事不放。东方的男人都是这样。 小狗不说话了,垂着头,整个人好像都暗淡了几分。他看了一眼手里那块小小的布料,像是拿着什么烫手的垃圾,转身快走几步,将它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高献挪了几步到床边,站着,什么也没做。 而龚柔慕懒懒散散地揉了眼睛,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一个今天才见面的小孩,他妈的算什么? 跟她上床一次的男人罢了,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啰嗦得真像个管东管西的老头子。 麻烦。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而打破这一切的,是一个极不合时宜的声音——龚柔慕的肚子,清晰地叫了一声。 生理的饥饿感压过了心理的疲惫。 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一件皱巴巴的男士外套——是高献的——随意套在身上,扣子都懒得扣。 走过高献身旁,语气很随意,也像邀请,“吃点东西。” 高献没说话,却在她经过的瞬间伸出了手。中指和无名指似有若无地蹭蹭龚柔慕的手心,然后指尖微微弯曲,又向下勾起龚柔慕的食指。 一种近乎卑微的挽留姿态。 龚柔慕不解皱眉,侧头看了一眼高献,惊讶道,“哭了?” 高献抬手一擦,吸着鼻子仰头道, “没有。”声音闷闷的。 怎么这么麻烦。 还……还哭了? 龚柔慕倒没哄过人,最后只能生硬别扭地说,“走啦,吃晚饭。” 几乎是粗鲁地牵起他的手往外走。 见搁在窄小茶几上的食物,孤零零地躺在玻璃上。 本来不好将就,但龚柔慕懒得说什么,只好勉为其难地陪他,挤在狭窄的沙发上,任命地一起啃着冷掉的玉米棒。 他也倒不算难哄,现在也乖乖吃起了东西,安安静静的,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柔和,好看。 龚柔慕心里盘算着,吃完了他也就走了。 别再跟她在这儿了。 让她头疼。 盘算好,龚柔慕也香香地啃起手里的玉米。 “叮铃——” 门铃响了。 两人停下动作,相视一眼,龚柔慕把半截玉米放回盘子里,站起身,“我去开门。” 高献点点头,也顺手放下了食物,目光却紧紧跟随着她的背影。 又是门铃催促。 年久的铜门打开,总是吱呀作响。 是加斯,她的床伴。不过更准确地来说,是“前任”床伴。 他穿着一件质感上乘的灰色羊绒衫,内搭熨烫平整的衬衫,身形挺拔地倚着门框。敞开的外套下,能隐约看到修身衬衫勾勒出的结实胸肌轮廓。 他很高,几乎将门口的光线都遮挡了大半,白皙的皮肤衬着微卷的棕色短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稳到极具压迫感的气场。 加斯脸上没有笑容,声音像海妖般有磁性。 “‘手枪’小姐?”他的眼神温和。 “你怎么来了?”龚柔慕冷着脸,虽然她面无表情也是这样。 “你的东西,我觉得还是亲手交给你比较好。”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出那个准备好的、无法拒绝的理由。 龚柔慕盯着加斯,抬了抬下巴,只好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摊开在空中。 “那我可以进屋里去吗?”加斯神色自然。 龚柔慕挡住铁门,紧紧握住金属门把手。她固执地想,要是加斯说一句“他想她了。”她可能立马就会把高献轰出去,但加斯没有。 然后她就陷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陷阱里,不愿意往外迈出一步。 龚柔慕只是抬高了伸出的手,示意让他赶紧交出东西。 加斯轻笑,从羊绒衫的内袋里掏出一块石英腕表,指针嘀嗒嘀嗒地重新转动起来。 “现在不需要了。” 龚柔慕想抽回手,声音冷淡。 加斯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就在她挣扎的瞬间,那件本就松垮的衬衫吊带,从她肩头滑落,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停留,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手,帮她将吊带拉回原位。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然后,他不容分说地将那块冰凉的腕表,放在了她的掌心。 加斯的眼神扫过龚柔慕的仍带红晕的脸,然后自然地不带任何情绪地看到了她身后,只下半身围着浴巾的陌生男人,正带着一种戒备而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加斯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是无人意识到地停顿了一瞬,然后眼神重新聚焦回到龚柔慕脸上,仿佛那个男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完全无视了高献的存在。 而高献瞬间懂了,那内裤很可能就是他的! 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感觉自己像个鸠占鹊巢的闯入者,而房子的原主人,现在回来了。 他没有失态,也没有冲动。 相反,他懒洋洋地走上前,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轻柔地披在龚柔慕肩上,从背后再次亲密地环住龚柔慕的腰,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怀里。他把下巴搁在龚柔慕的肩上,用一种主人的姿态,带着一丝天真的好奇看向加斯。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是对着龚柔慕说的,带着撒娇的鼻音,“jiejie,你朋友来了,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龚柔慕觉得事情好像变得不对劲,而且不可控。可是她很兴奋,并且乐意和高献演这出戏。 “朋友?” 加斯的眼神终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短暂地聚焦在了高献脸上。那是一种审视,不带敌意,却充满了对一个年轻物种的了然。 他没有理会高献的“邀请”,而是对龚柔慕继续说,“上次你说你还差一个蛙类的头骨做标本,听说那家只有周末才开门的店,最近有了新货,我想,我们可以再去逛逛。”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密语,旨在将高献彻底隔绝在外。 高献笑了。 那笑容灿烂又耀眼。 他毫不客气地吻了吻龚柔慕的脸颊,用不大,却足以让对面听清的中文,贴着她的耳朵说,“他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龚柔慕捏了他的手,低声说,“他听得懂中文。” 看着加斯的眼睛,高献瞬间贴得龚柔慕更近,笑着说,“家里的灯坏了那么久,jiejie不是说要换个新的吗?我带你去买。” 空气凝固了。 加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俊美、充满生命力和占有欲的男人,看着他毫不掩饰地宣告着所有权。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龚柔慕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那笑容里有告别,也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 加斯饶有兴致地说,“没有我,你现在还能——” “加斯!!” 龚柔慕瞪着他,立刻高声制止他接下来的话语。 她讨厌别人把她的事情当作谈资。 她不想让高献知道,至少现在不想。 加斯识趣地收声,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仿佛很享受她这副被激怒的样子,“好吧,”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那么,不打扰了。” 他退后一步,正要转身,却又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手枪小姐,”他补充道,“下周三‘银湾’餐厅的预定我取消不了,是绑定你的名字。如果不去,记得自己处理一下,别浪费了。” 然而,不等龚柔慕的回应,高献轻笑了一声,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银湾’?是那个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菜品十年不变的老地方吧?”他顿了一下,然后吻了龚柔慕的耳垂,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幸好我们不用去了。” 然后抬起头,对加斯露出一个近乎挑衅的、灿烂到晃眼的笑容,“谢了哥们,不过下周她没空。E’C艺术馆那边有她的展,之后我会带她去休息一下。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这一刻,龚柔慕被夹在中间。 她耳边,是高献炽热的呼吸,她面前,是加斯矜贵的笑容。 她好像发现,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