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经典小说 - 一一劳心插(校园)在线阅读 - 莫忘的debug日志2

莫忘的debug日志2

    

莫忘的debug日志2



    “……”

    又是一阵沉默。

    “……”

    这还是莫忘第一次,和某位追求者把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他已突破她太多底线。她本来不愿当说教角色,不去句句点破他人“你为人如何”,可是如果他能依旧像告白的时候那样伶牙俐齿、咄咄逼人地和她“辩经”,或许她可能真的会对他改观、说的有道理的话,她可以回收自己的看法。

    可是没有。

    果然,没看错也没说错。

    她叹了一口气,开口问:“你呢,你要问什么。”

    对方依旧无话,最后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打扰你了。对不起。”

    “好,那拜拜。”莫忘也很干脆果断。

    “拜拜。”

    好一通干巴巴的主叫来电,莫忘踏上楼梯,迈着干巴巴脚步,无端回想起那缕木质柑橘味。

    总之,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莫忘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日常生活。没有厘不清的情绪纠葛,也没有突如其来的“惊喜”,只剩下平稳如水的校园日常。除了吴思屿,其他那些过客一般的“告白者”实在是太好应付——面无表情地说几个“不”字,就能轻松解决。

    她甚至连tag都不用打。

    林宜霈依旧时不时来蹭她的课,嘻嘻哈哈地八卦,似乎她的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莫忘的大学生生活逐渐走上正轨,上课,作业,自习,测验,期间还考了一场CET6。

    某门课程,助教公布小组阶段性作业的分组名单。名单里,莫忘和吴思屿在同一组。大家还没来得及拉起各自小组讨论群,莫忘看见吴思屿在大群里@了助教,说他申请换小组。

    助教有些犹豫,回复的字里行间透着不情愿,但架不住吴思屿态度恳切,理由周全。最终他换了他的一个舍友过来。

    作业是用学过的工具做个小游戏。六人一组,大家在讨论群里热烈商量,私下约着去图书馆学习、开会、研究功能实现,甚至会顺便一起吃个饭。这种小而精、目的明确的“聚会”,显然比KTV、桌游之类的社交活动更让莫忘舒适。几次磨合下来,六个人很快熟悉起来,合作流畅,事半功倍。

    莫忘做事一向认真,游戏的基本要素实现后,组员们发现工具包里的陈年素材实在不尽人意,毫无美观可言。于是莫忘自告奋勇,接下了美术设计的重任,学着画素材、导素材。

    她一声不吭,埋头苦干了许多天,说到做到。

    回报演示那天,莫忘小组的作品因功能完善度高、视觉表现优秀,被老师当堂展示,得了全课堂最高分。

    出乎意料的顺利,莫忘开心。

    组员们也很开心,相约聚餐,在觥筹交错(果汁版)之间,莫忘无端想到了本该在场却不在场的人。

    ?

    学期过半,N大计算机学院按照惯例,举办了传统活动——班级篮球赛。作为班级的一员,莫忘和同学们理所当然地到场,为自家球队加油助威。

    莫忘安安静静混迹在人群里,在此消彼长的加油打气声中,盯着被争夺的篮球,看得心惊rou跳。

    这是一个充满了碰撞和摩擦的激烈对抗运动,一人掌控着球,就会有一个及以上对方的人挥舞双手,气势汹汹地阻拦。

    她觉得场上每一个人的手肘和手指都尖锐得可怕,而大家的任务就是要用气球似的身体,去包裹尖锐。

    这就是她眼中的篮球运动。

    气球上突兀出现一个洞,冒出来的是红色的河流。莫忘忍不住这样预想。

    球场上,吴思屿的白T外面套着一身蓝白色的11号篮球服,前额发丝因汗湿向后捋,全脸露出来,清冽得很显眼。时不时抓起领口在颈间和下巴上随意地擦拭一把,锁骨处擦出一道浅浅红痕,有点撩人。

    11号……

    ……

    莫忘因这巧合而不得不多看他几眼。

    他无疑是球场上最惹眼的存在,膝盖弯曲蓄势,三步过人,后仰投球,篮球便撞击篮板发出一声“砰”。有时候迎来尖叫狂欢,有时候是扼腕叹息,大家的反应总是很整齐。

    他是最具有弹跳性的气球,被最多的尖锐威胁着。

    这是一个众人眼中、很吴思屿的正常吴思屿。

    因为气球将会有洞的预言,莫忘努力不去看他,尽管看与不看,没人发现。而且最近很怪,总是需要刻意,才能不看他。

    莫忘也不知道为什么,吴思屿的衬衫外套、手机和水瓶会突然落到自己手上。几个男生说是要去当后勤,搬水,其中一个随手就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匆匆交代一句:“思屿的,莫忘帮他拿吧。”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莫忘还来不及分辨,东西就这样到了自己手上。

    不过她没有转手交给别人,而是悄悄用指尖摩挲外套,像是拨弄算盘。她有点想看那卷毛的表情,想知道他下场了看到她,要作何表情。

    很快,一声哨响,暂停时间到,吴思屿走下场,拎起领口擦汗,一边找人,一边迷茫地问:“子铭呢?我的水呢?”

    莫忘举起拿水的手,认真地开口:“在这。”

    卷毛的发梢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他循声看过来,微微一愣,动作明显滞了滞。然后,走过来,接过水瓶,仰头猛灌了几口。

    休息时间结束前,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干涩:“……不好意思。”话音未落,他一把抓起自己的一切东西,转身就塞进不远处另一个男生怀里,煞有介事地交代:“拿好,哥们。”

    莫忘了然,后退一步,退到人群中间。

    球场上篮板下,吴思屿控球,一个箭步,向左一晃,骗到防守也往那走,他立马向右变向,弯腰连过两人,一下子轻易突破了对方两名防守。腾空跃起,漂亮地抢下一个两分篮板球。

    莫忘耳边响彻震耳欲聋的欢呼、尖叫、口哨,还有不少唇齿摩擦的窃窃私语。

    莫忘竖起耳朵。

    “哎,吴思屿好帅啊嗷嗷嗷。”

    “是是是,哎抓我的手臂轻点轻点。”

    “哎呀,不过听说已经有女朋友啦。”

    “肯定,这种男生怎么会是单身。”

    “怎么没见到他女朋友在?”

    “你怎么知道他女朋友不在?”

    “他一下场就去找那男生拿东西,有的话,不应该是找女朋友吗?”

    “女朋友比较低调吧。”

    “也有可能是外校的。”

    “或者另一个校区的。”

    “异地恋可不靠谱……”

    “笑死,这也算异地恋是吗……”

    “那可不,N大不同校区就算异地恋了。”

    “我有他微信呢。”

    “嗬!有照片吗?女朋友?”

    “酷哥不发朋友圈。”

    “嗬!那可能很花心,没有公开正主。”

    “求求,能不能花我头上。”

    “哎,看球啦。”

    对话被新的呐喊和欢呼声淹没,可莫忘还没听够。

    她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明明身处人群,却像按了静音键。她脑子里浮现了哈尔的移动城堡里,被诅咒的稻草人。她突然很希望能变成那样,杵在原地,这辈子都可以不张嘴说话。

    有东西,变化了。

    像圆的标准方程,突然变成了个幂函数。x和y,不再绕着圆心运动,而是朝着无限远去了。   那晚她说的话,全都奏效了。

    莫忘小时候贪玩,乌云压低,湿热的风吹过,她还在外面玩泥巴。

    她看见蚂蚁搬家。无数只蚂蚁并行,连成一条线,井井有条。

    拇指和食指交叠,对准线上的一个点,轻轻一弹,几只蚂蚁就被弹飞数米远(蚂蚁相对尺度)。被弹飞的蚂蚁慌忙乱窜,六只脚狂摆,探探触角,很快又摸回队伍里。

    莫忘没让它成功入队,继续弹,蚂蚁执着地返回。

    她笑了起来。

    直到蚂蚁被弹得越来越远,它忽然朝着反方向闷头前进。

    莫忘着急,冲过去要把它勾回来,结果,踢踏两脚打乱了蚂蚁剩下的队伍,走到那只蚂蚁头上,好心的手指头也把它捏死。

    蚂蚁不再慌乱,和身体分开的脚,还动了两下。

    线也不再是线。

    她哭了。

    爸爸赶来,拍掉她鞋子上的蚂蚁,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把她抱回家。

    当时还小,不开心就哭。现在长大了,再看见变化的x和y,她不必用哭来表达介意。

    莫忘和自己说,他先是狼狈离开,又酒吧买醉,所以她多看他几眼,这没什么。

    她也只是给了建议,那是他自己的选择。理论上来说,她改变不了任何人。

    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

    晚上,莫忘躺在床上,玩着手机,看见班群里分享了篮球比赛的合照。莫忘点开,放大,缩小,放大,看不出什么特别。

    又翻了翻他的朋友圈,明明不少,能看到他高三毕业出去旅游的照片,不知道是哪里的海,比她家的要更深更蓝,还有悬崖。

    把和他的聊天框滑到了顶,翻到了第一天他说有事想说,问放学后能不能在校门口见个面

    当时舍友就说这人要告白,莫忘还不信。

    看了看各种群里他说过的话,检查了一下他小组作业的成果,说实在的,平平无奇一个及格之作。

    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

    莫忘不懂,这一切明明没什么,于是她拉上被子,闭上眼睛。

    莫忘睡觉,做梦,醒来,发现自己眉头还在皱着。

    她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天,折断了蚂蚁的身体和搬家路线,她会哭呢?

    现在,吴思屿的tag又该是什么呢?

    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