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

    白鲸画廊的入口处灯光璀璨，将夜晚点缀得如同虚幻的梦境。

    褚珩倚靠在车边，目光沉静，然后，他看到了云茵。

    她没有从任何一辆豪车上下来，而是仿佛从夜色深处径直走来。

    一身白色缎面长裙，剪裁极尽简约，却完美勾勒出流畅的身形曲线。

    面料随着她的步伐泛着清冷而流动的光泽，像月光倾泻而下，又像是把整条银河披在了身上。

    周围的喧嚣似乎瞬间被隔绝开来。

    褚珩的目光定在她身上，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攥了一下，随即失序地搏动起来。

    一股微妙的电流无声无息地窜过脊背，让他靠在车门上的身形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夜风拂过，他似乎嗅到一丝极清冷的暗香，却又怀疑那只是错觉。

    云茵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他。

    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朋友”的熟稔微笑，但眼底深处却是属于云茵的冷静和锐利。

    “等很久了？”她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柔和几分，却依旧清晰。

    那声音落入耳中，竟让褚珩感到一丝罕见的局促。

    他喉结滚动，语气却平稳如常，唯有他自己知道，那平稳之下压着怎样突兀的波澜：“刚到，你很准时。”

    他向她伸出手臂，这个动作几乎成了本能，一种想要将她拉近些许、纳入自己气息范围内的本能。

    云茵从善如流，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处。

    指尖隔着一层西装布料传来微凉的触感，却像一块投入静湖的炽热石子，在他皮肤上烫出清晰的印记，那温度甚至一路蔓延，悄然撞击在他的心口。

    褚珩的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展厅一侧被独立灯光笼罩的墙面。

    那里悬挂着那幅名为《深蓝№12》的油画，深蓝色的主调如同凝固的深海，压抑而沉重。

    他臂弯微微一动，云茵立刻感知，视线冷静地扫了过去。

    她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那种略带疏离的欣赏姿态，但眼神瞬间聚焦，如同狙击手找到了目标。

    “目标画作。”她吐出四个字，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嗯。”褚珩应道，带着她自然地朝那个方向移动，像是随意浏览。

    越是走近，越是能感受到这幅画那种刻意营造的、近乎压迫性的存在感。

    颜料堆积厚重，笔触狂放却透着一股匠气。

    云茵的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快速掠过画布的每一个细节。“颜料层过度堆积，试图掩盖什么。边缘接缝处有微弱的色差，非一次性完成。”她的分析冷静而迅速，声音低得只有褚珩能听见。

    褚珩的视线则落在画框角落那个极其隐蔽的、几乎被颜料覆盖的符号印记上。

    袖口内的微型摄像头调整焦距，无声记录。“修复痕迹明显，手法专业，但新旧颜料的光谱反射有差异。”他同样用最低的音量回应。

    一位画廊工作人员注意到了在画作前停留稍久的他们，微笑着走了过来。“二位对这幅《深蓝№12》很感兴趣？”

    云茵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属于资深欣赏者的认真表情，既不热切也不冷漠：“很有张力的作品。这种蓝色调的处理很特别，像是覆盖层？”她的话听起来像是专业点评，却精准地指向了疑点。

    工作人员保持微笑：“这位匿名艺术家的风格确实非常独特，善于运用多层次颜料构建深度。”

    “匿名？”云茵微微挑眉，显得有些好奇但不过分，“这种水准的技法，倒是让我想起几位擅长‘修复’古典画作的大师。”她的话意味深长，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

    工作人员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客户信息是保密的。我们只确保作品的真实性和来源清晰。”他微微欠身，“二位请慢慢欣赏。”

    褚珩在工作人员离开后，目光依旧停留在画上，仿佛在深入研究，口中断续低语：“苏耀连的‘白鲸’账户，吃进的就是这东西。”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嘲。

    云茵同样看着画，眼神锐利：“画是幌子，下面的东西才是真货。或者，这画本身就是为了‘洗白’而生的复制品。”

    褚珩眼神一沉。伪造、天价、匿名、境外资金回流……所有线索都指向这幅看似价值连城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