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日常
放学时,李叔的车果然又等在了附中和附小的门口。 林昭衍依旧一脸不爽地坐在车里。 他摆出一副大爷样,还骂骂咧咧地催促司机快走: “李叔,怎么还不开车啊,再不开车,到家菜都凉了。” 沈辞牵着沈楚连出来,沈楚连脸上带着一丝和新朋友相处后的轻快,但在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时,那点轻快又迅速隐去了。 李叔没有理会身后林昭衍的不满,恭敬地打开车门:“少爷,小姐,请上车吧。” 沈辞依旧拒绝:“谢谢李叔,我们不麻烦了,坐公交回去。” “这…夫人吩咐了要接你们一起回去的…”李叔有些为难。 “我会和她说的。”沈辞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拉着沈楚连,再次走向了公交站台。 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行在夕阳西下的城市街道。窗外是飞速掠过的繁华街景,霓虹初上,勾勒出城市的轮廓。 沈楚连累极了,小小的身子倚在窗边。 她柔软的黑发被晚风轻轻拂动,长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沈辞看着她熟睡的侧脸,目光深沉。 转眼间,来到林家已近半月。 秋意渐浓,窗外庭院里那树开始零星地飘落黄叶,打着旋铺在草坪上,很快便被沉默的佣人扫去,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沈辞和沈楚连的房间相邻,位于别墅二楼走廊的尽头。 这里不如主卧的采光,也不及林昭衍的房间占据着最好的朝向和通风。 光线总是来得迟,去得早,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凉的静谧。 林昭衍自第一日的篮球事件后,并未再有什么实质性的暴力举动。 但他似乎找到了更“高级”的折磨方式: 在客厅、楼梯、餐厅这些不可避免会碰面的地方,他那双带着戾气的眼睛,总会精准地捕捉到沈楚连的身影,然后投去一个冰冷的、充满警告和威胁意味的眼神。 或者从齿缝间挤出几句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她听见的讥讽话语:比如“挡路了,乡下老鼠”,或者“穿得再像样也遮不住土气”。 这些无形的刺,比直接的殴打更让沈楚连感到恐惧和窒息,它们无声无息地渗入日常,让她对走出房门产生了极大的抗拒。 她不敢对沈辞说,她知道沈辞要初升高,这是一个人生很重要的阶段。 只有踏进了好的高中,才有可能迈向好的大学。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打扰他本就紧张的备考节奏,更不愿成为他前途上的任何一道负担。 然而,偌大的房间,当只剩下她一个人时,也会迅速被一种巨大的、令人心慌的空旷和寂静所填充。 她的脚步总是不由自主地走向隔壁那扇门。 沈辞的房间几乎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 屋内陈设整洁,一丝不苟,却多了一丝人气——书桌上总是摞着书本,台灯亮到很晚,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和墨水淡淡的气味,那是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常常抱着自己的枕头,悄无声息地溜进去,也不多话,只是蜷缩在沈辞的床上,靠着柔软的床头,看着他伏案学习的清瘦背影。 台灯的光晕柔和地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有时看着看着,她就歪在一边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起初,沈辞会在她睡着后,将她连人带枕头抱起来,低声说: “小连,回自己房间睡。”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送回隔壁的床上,盖好被子。 但后来,她等待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功课太难,他熬到深夜,回头时发现她早已在他的床上沉沉睡去,睫毛上甚至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小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他的被角。 他试着轻轻推她:“小连,醒醒,回去睡。” 她只是在梦中含糊地呓语,带着哭腔:“哥…别走…” 翻个身,更紧地攥住了被角,眉头蹙得更深。 沈辞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看着她熟睡后依旧缺乏安全感的姿态,最终只是极轻地叹出一口气,那气息融在台灯的光晕里,无声无息。 他沉默地替她掖好被角,将台灯的光线调得更暗一些。 他甚至会在她明显被噩梦惊扰、开始不安地扭动时,在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伸出手,隔着被子,极其轻柔地拍抚她的背脊,用一种带着睡意的、模糊不清的嗓音低喃: “不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