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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笑

    

为什么笑



    林其书说:“低烧就算了,三十九度多怎么能不去?”

    章柳听她语气严肃,终于忍不住坦白道:“没有,没有发烧。”

    林其书说:“现在退了可能晚上还会烧起来。”

    章柳的头快要低到脚踏垫上:“早晨也没发烧,还不到三十七度,我瞎说的。”

    大概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林其书一时没说话,好半天才哭笑不得地叫她:“章柳……你撒这个谎干什么?”

    章柳下意识抓挠头发,刚碰到就缩回来了,嘴里干咳几声,歪过头看向窗外。

    林其书探手又试了一遍她的额头温度,确定真没发烧,然后发动汽车出了校门。周末的下午马路繁忙,两人在路上走走停停,林其书突然问:“今天吃饭了吗?”

    章柳:“没有。”

    林其书指向街边的点心店,问:“买些点心吃?”

    章柳乖巧状点头。

    林其书停车,带她进去买了点吃的,章柳从没敢进过这种店面,亦步亦趋跟在后边,林其书问了就答应,不问她也不敢吱声,最后带着零零碎碎几小包去柜台,店员说一共一百零四。

    章柳胆子都要吓破,几乎尖叫:“老板!”

    林其书和店员一起转头看她。

    虽说跟林其书没什么好遮掩的,但现在有店员在场,章柳只能吭哧委婉道:“老板……我吃不了那么多。”

    林其书眉毛一弯,像是懂了,说:“没事,吃不了就吃不了。”转而去问店员,“这些保质期是多久?”

    不同甜点的保存方式和时间不一样,店员洋洋洒洒介绍一堆,最后说:“最佳赏味期是两天,最好还是在明天之前吃完。”

    两人拎着纸袋离开,在便利店买了些矿泉水喝,章柳的喉咙几近干涸,刚出门就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瓶,肺叶都被冰得生疼。

    林其书定定瞧着她,脸色不算好看,章柳讪讪地抱着水瓶,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

    “一天都没喝水?”林其书问。

    “啊……”章柳挠脸,小声说,“感冒了,难受。”

    林其书没说什么,章柳只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两人正要回车上,林其书突然朝反方向走了几步,章柳惊恐不已,连忙跟上。

    林其书看看她,没有继续往前走,拿出手机来,此时手机正震动着,屏幕上有电话打来,她接通电话:“喂?张老板。”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她笑道:“嗯,家里孩子突然生病,我就提前回来了。”

    “发高烧,听说最近是流感季。”

    “上大三了,被我惯坏了。”

    “张老板太热情了,下次一定多待几天。”她又客套几句,脸上始终挂着笑,最后把电话给挂了。

    两人回到车上,此时道路已经疏通,汽车行驶过四五公里,途中经过万象城,最后进了一个陌生小区,对面可以看到银座和远洋广场。

    林其书拉起手刹:“下车。”

    章柳哆嗦一下,快要被她不温不火的语气吓傻。倒不是怕挨打,如果可以,她宁愿被打一顿,只要林其书能消消气原谅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电梯,和万象城那个小区大不相同,这个小区要老旧很多,电梯里不大干净,房子还是钥匙开门,而且屋里明显带有使用过的痕迹。

    桌上有一方布置着水草石头的鱼缸,旁边是喝了半杯的水,墙上挂着她的衣服外套,这里是林其书真正生活的地方。

    两人进屋换下了衣服和鞋子,章柳说:“老板……我想洗头。”她想抓头皮已经想了一路,忍耐力濒临崩溃。

    林其书把装着甜点的纸袋给她,说:“先吃点东西,不然在浴室头晕,我把风暖给你打开。”

    草草吃完东西后章柳走进浴室,为了抵抗严寒她里边穿得很厚,进了屋既热又不得劲,为了洗头只能脱了,脱完上衣想了一想,决定把裤子也扒下来,直接洗个澡。反正一会儿没准也要挨一顿打,洗干净点也算走得体面。

    想到这,章柳走到镜子跟前,拧着脖子去看旧伤,发现屁股已经好得大差不差,只剩下几小块皮肤呈现青黄颜色,样子挺丑,还是红红的好看。

    洗完澡,章柳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幽幽地叫:“老板……”

    林其书走过来:“怎么了?”

    章柳:“吹风机在哪呢……”

    林其书说:“柜子里边。”

    章柳抬起眼睛,跟偷吃了东西的狗似地看她。

    林其书:“什么事儿?”

    章柳慢慢关上门:“没事……”

    镜柜旁边有个支架,正好能把吹风机架上去,章柳一边吹一边洗内裤,内裤底粘着点体液,大概是林其书跟那个张老板打电话的时候产生的。

    揣着湿内裤出门,林其书给她了一套睡衣,章柳不好意思地问:“在哪儿晾衣服……我把内裤给洗了。”

    林其书说:“给我,挂烘干机里。”

    磨磨蹭蹭穿好睡衣出门,林其书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章柳捏着手指头走过去站在她跟前,林其书却连眼皮都没抬。

    章柳直愣愣戳在原地不知所措,本来她还在寻思老板到底生没生气,这下确凿无疑了。她在心里捻起指头数道歉方案:下跪?但上次为此被骂了,有点风险;求挨打?但她本来就喜欢挨打,这么道歉跟闹着玩似的……

    正忐忑不安着,林其书转头看向她,突然抬起了手。

    章柳惊恐地大叫一声,抱着头就蹲下了。蹲在地上等半天也没有巴掌落下,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林其书伸手摸了把她的头发,说:“怎么头发没吹干就出来了。”又问,“你蹲下干什么?”

    章柳委屈:“我以为你要打我脸……”

    林其书:“我为什么要打你?”

    章柳:“我……对不起,老板,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林其书一下子笑了:“章柳,这套台词你这周已经说了几遍了?”

    章柳怎么也看不出她现在的情绪,不敢贸然撒娇,只能瘪着嘴不吱声。

    林其书拍了拍沙发:“别蹲着了,坐下。”等章柳坐下,她却不说话了,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章柳感觉自己快被折磨疯了,委屈到眼圈泛红,本来鼻子就不通气,一张口嗓音嗡嗡的,说:“我要怎么道歉你才能不生气?打我一顿不行吗……”

    林其书说:“撒这个谎就是为了挨打?”

    “不是,不是。”章柳连忙摇头,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总不能说实话吧:我就想看看你会不会关心我,谁能想到你会生气呢。

    林其书:“那是为什么?”

    “对不起……”章柳要哭了,身体一出溜滑下沙发,跪坐在了地上。

    林其书说:“看来你是真喜欢下跪,是吗?那就跪好了。”她拍了拍章柳的后背让她挺起来,语气温温和和,然后又不理她了。

    电视里在放一部韩剧,一个字也听不懂,章柳大脑空白,只觉得膝盖疼得让人想死,之前跪的地方都有地毯,现在骨头直接和瓷砖接触,还以为跪在了钉板上。没过一会儿,章柳身体摇晃,求助地看向林其书,却始终没得到回应,她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章柳哭得真心实意,但眼泪涌出来的一瞬间,她想:林其书肯定看不得她哭。

    果然,林其书说:“起来。”

    章柳嘴里呜呜咽咽,然后不小心嘿嘿地笑了两声。

    两人皆一愣,章柳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刮子,就算心里藏不住事儿,也不至于真的笑出声来吧?

    虽然笑了,但膝盖上的疼痛是实打实的,章柳起得一磕一绊,被牵着手拉了起来,罚站似地站在林其书跟前。

    林其书说:“为什么笑?”

    章柳觉得这应该是打学会说话后自己话最少的一天,没一个问题是她能回答的。

    好在林其书也没真想得到她的回答,接着说:“知道我见不得你掉眼泪,是吗?”

    章柳嘴一撇,两滴泪珠啪嗒一下滑下来,“老板……对不起,我以后不乱说了……我不知道……”她抽噎两下,“我不知道会耽误你的事儿……”

    林其书叹了口气,说:“昨天就都忙完了,你就算不发烧,想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

    章柳:“那个张老板……”

    林其书:“客套几句,见不见面都行。”

    知道自己没耽误正事,章柳心里松一口长气,立刻又来劲了,抹了两把眼泪,蹲下去抱林其书的小腿,问:“真的吗,老板?我说想让你回来,你就回来?”

    林其书说:“蹲着干嘛,不是喜欢下跪吗?”她拿另一只脚踢了踢她,“跪好了。”

    章柳可怜巴巴地摇头:“我不要,跪着好疼,会伤膝盖的。”她想一想,补充道,“如果老板出钱给我治疗膝盖的话也可以,不过那样领养我的性价比就降低了。”

    林其书没忍住被她逗笑,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拎起来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挥手在她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张口就是胡说八道,真是管不了你了。”

    屋里温度高,睡衣只有薄薄一层,巴掌拍下去“啪”地一声,声音清脆极了。章柳没防备突然挨打,连忙求饶:“管得了管得了!我不说了。”

    林其书没理她,巴掌着rou的清脆声音响了数下,其实不怎么疼,章柳欲拒还迎地哼叫几声,紧抱着大腿不撒手,突然巴掌停了,林其书推了推她,说:“下去。”

    章柳心中失望,噘着嘴滑下去,两手伸到后边揉了几把,稍微有点热,估计红了。

    林其书绕过她离开客厅,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拎着那个熟悉的黑色三脚架包。她坐回到沙发上,拉开拉链取出了一把藤条,指头粗细,将近一米长。

    章柳一下子傻眼,捂着屁股不敢动弹,怯怯问道:“怎么……怎么突然要用藤条啊?”

    林其书说:“怎么了,你不满意?”

    这让她怎么回答?

    林其书拿藤条点了点打开的黑包:“不满意你自己挑一个吧。”

    章柳真的探头去瞧,拉链没有完全打开,这个角度只能发现深棕色的木尺、更粗的藤条,还有一把既厚又重的皮带,压边闪着漆黑油亮的反光,看起来没有好惹的,林其书手里的竟是面目最为和善的一个。

    章柳缩回脑袋,不情愿道:“挺满意的……”

    林其书倒没说什么,又点点旁边的沙发,说:“把裤子脱了,过来。”意思是趴到那边去。

    章柳慢吞吞地解开裤腰带,趴到沙发上后脱下去,她的屁股果然红了,而且红得很匀称,比之前好看了一些。

    到底心里害怕,章柳回头看向林其书,脸上再次露出那种表情,就好像一条偷吃了东西还啃烂了沙发的狗。

    林其书跟没看见似的,抬起藤条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