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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下去。

    这三个字在离开废弃驿站后,变得无比具体和残酷。

    北境,遥远得如同传说,而现在凭一双几乎残废的腿,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灵魂,和一个昏迷的系统,穿越这片危机四伏的荒野,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但我没有回头路。

    灰白的天幕下,我像一只最卑微的虫豸,沿着戈壁与荒原的交界,朝着北方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荒野上一块会移动的石头。呱啾沉睡前的警告犹在耳边:谢无妄的印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我必须避开所有可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白昼(如果这永恒灰白算白昼的话)赶路,当光线变得更加黯淡阴冷时的夜晚则寻找最隐蔽的角落藏身。岩石缝隙、枯死的巨树树洞、甚至野兽废弃的巢xue,都成了我暂时的庇护所。

    怀里的灵屑以缓慢的速度消耗着。大部分用于维持rou身最基本的生机,小部分尝试滋养经脉,效果微乎其微。灵魂的污染如同一个无底洞,对灵屑的能量毫无反应,只是死寂地盘踞着,带来持续的隐痛和眩晕。

    食物是更大的问题。荒野上能找到的,只有一些苦涩坚韧、几乎无法下咽的草根和偶尔发现的、干瘪酸涩的野果。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受刑,但为了活下去,必须强迫自己吃下去。水源相对容易,一些低洼处的积水,尽管浑浊,但至少能解渴。我用找到的破瓦罐小心收集雨水,省着喝。

    危险无处不在。

    第三天,我误入了一片看似平静的沼泽,泥泞中突然窜出几条浑身覆盖着粘液、长满利齿的怪鱼,速度极快,带着腥臭扑向我的小腿。若非我始终保持着警惕,及时滚到一旁,用尽全力挥动手中的一根枯枝击打,恐怕瞬间就会被拖入泥潭。饶是如此,裤腿也被撕开,腿上留下了几道火辣辣的血痕。那枯枝在击中怪鱼时,竟被它们身上的粘液腐蚀得滋滋作响。

    第七天,我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休息时,遭遇了一小群鬣狗般的妖物。它们嗅觉灵敏,似乎察觉到我身上虚弱的人气和某种不寻常的“味道”,绿油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流着涎水,呈扇形围拢过来。我背靠山崖,无路可退,只能握紧手中唯一称得上“武器”的、一根前端被磨得稍微尖锐些的粗壮兽骨,那是之前从一只不知名野兽骸骨上拆下来的。

    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后背。我知道,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么多妖物。绝望之际,我猛地将怀中灰布袋里剩余灵屑的气息刻意引动了一丝,混合着灵魂深处那死寂污染带来的冰冷煞气,朝着领头的妖物狠狠“瞪”了过去!

    那是一种虚张声势,一种赌上一切的恐吓!

    或许是谢无妄印记残留的威压,或许是我体内那2%源秽污染带来的不祥气息起了作用,领头那只妖物竟然真的迟疑了,龇牙低吼着,不敢上前。对峙了漫长而煎熬的几息后,它们似乎觉得为这点“食物”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不划算,最终悻悻地退走了。

    我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抽干了我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力气,灵魂的刺痛也加剧了几分。

    但,我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