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经典小说 - 长兄如夫(高H 兄妹)在线阅读 - 56.准备回家

56.准备回家

    

56.准备回家



    太阳慢悠悠爬升,金灿灿的晨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斜斜泼洒进房间,驱散了夜的阴翳,光线里,细小的尘埃浮动飞舞。

    陈芊芊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只留下床褥上被人躺卧过的余温和一道淡淡的凹陷。

    她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混沌的脑子渐渐清醒了些。

    昨夜黏糊糊的片段零碎闪过,这让她浑身都不自在,怔怔地看着那处凹陷,仿佛还能看到男人昨夜抱着她缩在那里的样子,像是一条走投无路的野狗,呜咽着,舔舐着自己不敢示人的伤口。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和尴尬从骨头缝里渗出。

    恨意本该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根扎进rou里的刺,疼得直接,拔出来就好。可如今,刺上却糊满了黏腻guntang的东西,是他的眼泪,是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苦楚。

    这算什么?求她可怜吗?

    陈芊芊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脸上烧得厉害。这感觉,就像被人扒光了衣裳,连带着心口那块最隐秘的遮羞布,也被一道扯了下来,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靠,他跑哪儿去了?

    这里还是镇子上,人生地不熟的,她可不想把那个闷葫芦给弄丢了。

    胸前碎花衬衫的扣子,她心不在焉的系了几次,手指都有些发僵,才堪堪对上。低头一看,发现纽扣从上到下全系错了位,衣襟歪歪扭扭的,难看死了。

    “真是……”她低声骂了一句,恼怒的一把扯开,重新一颗一颗仔细扣好。

    等她终于穿戴整齐,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楼下已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工具运作的响动。

    从二楼的栏杆望下去,下面宽敞的工坊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像一群忙碌的工蚁。

    陈芊芊踮着脚尖,试图在那些攒动的人头里寻找陈洐之,可看了一圈,哪儿都没找着,心里那点忐忑咕嘟咕嘟冒了出来,只好抓着扶手,小心翼翼踩着木梯下了楼。

    “嘎吱……嘎吱……”

    陈旧的木梯发出的声响,在这片嘈杂中本不算什么,但当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从楼上走下来时,这声音就变得格外突兀,瞬间吸引了不少视线。

    刺耳的电锯声停了,刨木头的声音也歇了,就连几个聚在一起吹牛打屁的汉子也闭上了嘴,一道道惊艳又探究的目光,齐刷刷望了过来。

    那姑娘穿着一身碎花衬衫,裤子也有些宽大,但丝毫掩不住她窈窕的身段和过分明艳的容貌。肌肤如雪,一头乌发利落扎起,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精致。

    陈芊芊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站在工坊略显凌乱的地面上,她环顾四周,周围除了角落里几台机器不得已的嗡鸣,几乎已经没人说话了。

    “……这块料子要做成桌腿,下刀的时候就要顺着它的木纹走,你看这儿的纹理,叫‘鬼脸’,韧性最好,但打磨的时候也最费功夫,得用细砂纸顺着一个方向慢慢磨,不能来回搓,不然就花了……”

    工坊一角,身材敦实的中年汉子正对着个半成品木料,教训着身边一个年轻徒弟,说到一半发现那小子心不在焉,眼神直勾勾往前面瞟,他抬手就在那小子后脑勺上锤了一下。

    “看什么看!专心点!这榫卯的尺寸差一分,整张桌子都得散架!”

    话是这么说,他自己也下意识顺着徒弟的目光抬头一瞄,就这一眼,老荣头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中了天灵盖,也给愣在了原地,后面训斥的话全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嘞个娘嘞,这是哪里掉下来的仙女儿?这水灵劲儿,这通身的气派,咋跑到他们这个满是木头碴子的粗汉子窝里来了?

    “荣叔,你咋还好意思说俺……”那青年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嘟囔。

    “啪!”

    “哎哟!”青年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你给我好好学!这单子要是敢耽误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丢下这句话,荣叔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朝着女人了过去。

    此时,她的身边已经有几个胆子大的后生围上去搭讪。

    “大妹子,你找谁啊?”一个眼神活络的年轻工人笑嘻嘻开口,目光在陈芊芊脸上逡巡。

    “找我哥。”

    “找哥?”

    几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旁边另一个叼着烟卷的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混不吝的调笑,“找哪个情哥哥啊?跟哥几个说说,咱帮你一块儿找呗!”

    荣叔眉头一皱,心里暗骂这几个混球玩意儿,刚想开口怒斥,就听见那女人清脆响亮的声音如同爆豆子般炸开了。

    “找你个烂娘!我cao你八辈祖宗!大把年纪了嘴里还不干不净,你娘生你的时候是把你从屁眼里给挤出来的?一嘴的喷粪味儿!老牛啃你妈的烂草,一个个裤裆里没个好鸟,瞅你们那熊样,给老娘提鞋都不配!”

    陈芊芊柳眉倒竖,另一只手指着那几个男人的鼻子,火力全开,一连串又脏又溜的骂词跟不要钱似的一个个往外蹦。

    “……”

    所有竖着耳朵听动静,偷偷往这边瞟的工人们,全都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没人敢吭声。被她指着鼻子骂的男人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想骂回去,可对着那张漂亮却满是煞气的脸,硬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不用干活了?!”

    荣叔适时的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震醒了众人。

    “那边的料裁完了吗?榫眼都开好了?手上的单子都赶完了?一个个的闲出屁来了是吧!滚!都给我滚回去干活!”

    围观的人群这才如梦初醒,轰然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去,只是眼神还忍不住往这边瞟。

    陈芊芊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抬起眼毫不避讳打量着走到跟前的中年男人。

    这人看着五十上下,面容黝黑,皱纹深刻,眼神却很锐利,看他这发号施令的架势,应该是这里领头的。

    她听陈洐之偶尔念叨过,这工坊的管事好像是他的师傅,叫什么来着?荣叔?

    被她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荣叔竟觉得有些局促,干咳了一声:“丫头,你哪里来的?”

    “被我哥领来的,我找他。”

    木坊虽说不像国营大厂规矩那么森严,但好歹也是干活挣钱的地方,把家里人,还是个这么扎眼的姑娘,带到工坊里过夜,还跑去二楼……是哪个天杀的臭小子敢这么干!

    他顿时黑了脸,面上少了几分客气。

    “你哥是哪个?叫什么名儿?我带你去找他。”

    “陈……”

    “妹子!你在这儿啊!”

    这一嗓子喊得又急又亮,把正在对话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陈芊芊循声看去,郭启华拎着两个油纸包,火急火燎的从门口跑了过来,而陈洐之则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你们两个大早上干啥去了?”荣叔看见郭启华,语气缓和了些。

    “嗐!”郭启华喘了口气,把纸包往陈芊芊手里一塞,咧嘴笑道,“荣叔,洐之哥跟他妹子昨天晚上在工坊歇的脚。这不,大早上没吃的,我陪他出去买点包子油条。妹子,快,趁热吃!”

    荣叔恍然,原来如此。眼前这模样顶漂亮的丫头,就是陈家那个……他心里那点气立马消了个一干二净,脸上堆起了笑,这态度变得比翻书还快。

    哎呀,他就说嘛,洐之那孩子最是稳重,怎么会乱来呢。

    他刚想开口笑呵呵说几句客套话,目光在触及慢一步走过来的陈洐之的脸时,吓得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哎呦喂!我的个祖宗!!”

    荣叔指着他的脸和纱布包裹起来的拳头,手指头直哆嗦,“你这脸……你这手!这、这是咋整的?!跟人打架了?让人给打了?!”

    郭启华抢先一步回话,那表情活像是自己挨了打,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荣叔你可别提了!这是摔的!前儿晚上天黑,洐之哥回去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给磕了!本来吧,就手伤着了,今早儿我一来,好家伙,他脸又给摔了,您瞧瞧,这肿的,跟个猪头似的,现在这还算消下去点儿了呢!”

    鬼晓得他早上一踏进工坊,看见陈洐之顶着这张脸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时,心里是什么滋味。要不是陈洐之及时吭声,他怕不是早就抄起门后的扫帚,把这“不明物体”给抡出去了!

    “……”

    面对荣叔惊骇的目光,陈洐之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郭启华的说辞,眼神却不自觉飘向了一旁正低头假装研究油纸包的陈芊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她光速扭过头去,耳根子悄悄漫上一点红,心里又是尴尬,又是心虚。

    “那、那也不能摔成这样啊!”

    荣叔心疼得不行,围着这受了伤的活祖宗转了小半圈,比划了半天,手指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落,生怕碰疼了他。

    “哎你,你看看这……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那屋里还有上次买的专治摔伤扭伤的药酒,走走走,我去给你拿来!”

    “叔,我没事。”

    陈洐之伸手轻轻拦住了就要往屋里冲的中年汉子,“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村里头事儿多,等手好了就来工坊接单子。”

    荣叔看着他这惨样,哪还顾得上什么单子,连忙摆摆手,“单子不急!我还死不了!你给老子好好养伤,伤没好利索前别让我看见你!听见没?”

    两人又站在那儿低声聊了几句,多是荣叔在絮絮叨叨叮嘱养伤的注意事项,陈洐之偶尔点头应一声。

    陈芊芊在一边干站着,听着那些她不太感兴趣的对话,有点无聊的晃了晃手里拎着的油纸包,袋子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

    这动静吸引了陈洐之的注意,他看了她一眼,停下话头,对荣叔道:“叔,启华,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自然的伸出左手,牵起陈芊芊的手腕握在掌心,拉着她与满脸担忧的荣叔和挤眉弄眼的郭启华点头告别,最后寒暄了一会儿后迈步朝着工坊大门外走去。

    看着兄妹俩一高一矮离去的背影,郭启华忍不住咂咂嘴。

    “荣叔,以前洐之哥可是很少回村里那个家的,天天就泡在工坊二楼,那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修行的老和尚似的。自打他家里爹娘没了,他现在一个人扛起家里所有事,还得照顾meimei,我真敬他是个汉子!”

    “这就叫有担当。”

    荣叔收回目光,随即话锋一转,拍了拍郭启华的肩膀,指着角落里一堆新送来的硬木料,语重心长,“好了,你也别愣着了。南头王老板家新来了个单子,要做一套酸枝木的家具,你正好,学学人家洐之的担当样,这个单子就交给你了。”

    “啥?!我?荣叔!那、那套要求可不低啊!我、我这手艺……”

    郭启华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那声音响亮得都要穿透工坊的屋顶,回荡在整个镇子的上空。

    “啊——!!荣叔你不能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