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经典小说 - [猎人]不上不下的艾珀莉在线阅读 - 夜莺

夜莺

    

夜莺



    “叔叔你是要带我去做mama做过的事吗?”

    路上,我已经停止了哭泣,毕竟结局都板上钉钉了。

    因为我不识字,平常和人的交流少之又少,男人乍一听还不能完全明白我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你mama做……哦…”他重复了一遍,懂了我表达的意思,没有遮掩,“对啊,劝你最好别想耍滑头,要是敢跑……”

    我知道他未尽之言里暗含的威胁。

    虽说像我们这样柔弱的小女孩,店里看管很严,数量多了总有零星几个成功偷跑出去,但可笑的是,几乎想都不用想她们大部分都会回到那个家。

    那是一种近乎脆弱的,可怜的,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的执着,最后噗嗖一下在火焰里凋零。

    谈话间,我知道里这个男人叫索伦。

    因为嫌弃我走的慢,我被索伦抱在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问:“你们会养我吗?”

    “什么?”男人还算有耐心,大概像他这样的存在,带我们这些货物去的路上也有告知的义务。“自然,如果你听话待遇要好得多。”

    我:“那我就不跑。”

    男人一笑了之,或许是我和之前的女孩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不然mama也不会卖掉我。

    ——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家名为“夜莺”的店里呆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白天与黑夜被永不熄灭的、刻意调得柔和却依旧让人心神不宁的灯光所取代。

    唯一能给我提供模糊参照的,是我那双手。

    刚来时,指甲缝里嵌满了从垃圾场带来的、洗刷不掉的陈年黑泥。

    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个老妇人过来,用冰冷的小剪子,“咔哒”一声剪掉我们长出的指甲。

    一次,两次……随着旧的指甲被一次次剪去,指缝里那些属于垃圾场的黑泥,终于彻底消失殆尽了。

    我看着自己变得干净却陌生的手,它们被要求学习的不再是翻找生存,而是如何温顺地递上酒杯,如何取悦未知的“客人”。

    和我一同住在“幼雏”区的,还有几个女孩。

    其中有一个叫莉娜的,与我年纪相仿,却早已是这里的老资格。

    她有一头被精心打理过的卷发,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仿佛我是来抢夺她的生意的。

    比起我的沉默与笨拙,莉娜已经学会了如何用甜腻的嗓音讨好来往的管事和同僚,如何在客人投来目光时,恰到好处地展露一个练习过无数遍、天真又带着钩子的笑容。

    她指使我如同指使一个最低等的仆人,稍不顺心,指甲就会狠狠掐上我的胳膊。

    “摆出那副死样子给谁看?”她常在我耳边低语,语气尖刻,“在这里,不会笑,就等着被扔回垃圾堆吧。”

    她的威胁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买下我的店,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我扔回去的,男人都是些有洞就能爽的动物。

    管教的老婆婆曾说过一个八卦,有位客人喝醉了,吹嘘自己连摩托车钢管都能上。

    实在让我骇人听闻。

    但这里也有不一样的光。

    同屋的,还有一位名叫塞拉菲娜的jiejie,年纪稍长,据说前两年就开始接客了。

    她的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温顺,像一层柔软的薄纱,掩盖了所有可能的情绪。

    作为“前辈”,她也是负责教导我们规矩的人,声音总是轻轻的,动作柔和。

    有一次,她试图教我认墙上挂着的、印着华丽花体字的店规。

    我盯着那些扭曲的符号,茫然地摇了摇头。

    塞拉菲娜jiejie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温柔。

    “不认得吗……没关系,不认得也好。”她喃喃低语,像在对我说话,又像在说服自己。

    莉娜在一旁听到了,嗤笑一声:“认字有什么用?像你一样,看得懂那些契据,反而更痛苦吗?我听说,有些客人就喜欢她们懵懵懂懂的样子,喜欢看她们像小动物一样,面对那些……黏稠的欲望。”

    她的话像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塞拉菲娜jiejie没有反驳,只是眼神更加黯淡了一些。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我们,更多的是对我说:“莉娜说得……也许没错。就这样,也挺好的。”

    “挺好”什么?

    是挺好不用面对知识的屈辱,还是挺好能更符合某些客人变态的癖好?我不明白。

    但我隐约感觉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无知,有时反而成了一种扭曲的“优势”,一种供人消费的“情趣”。

    她们最终并未教我识字。

    在这里,我每天能吃个半饱。这种稳定像温水煮青蛙,缓慢地磨蚀着我们对自由的渴望。

    指缝干净了,饥饿感被精准地控制着,而我却在塞拉菲娜jiejie的温柔、莉娜的敌意、以及这种被精心设计的“无知即幸福”的论调中,感受到一种比垃圾场的赤裸残酷更深、更冰冷的绝望。

    它正悄无声息地,渗入我们每个人的骨髓里。

    很快,我们这些“幼雏”被安排了工作——在客人等候的区域端茶递水。

    这并非出于善意,而是让我们像橱窗里的展品,提前暴露在潜在买主的目光下。

    大厅里总是烟雾缭绕,空气中混合着昂贵雪茄、烈酒和客人身上浓淡不一的古龙水气味。

    我端着沉重的银质托盘,上面放着水晶酒杯,里面的琥珀色液体随着我的脚步微微晃动。

    我必须走得稳,笑得怯,眼神要低垂,又不能完全失去灵气——这是店里再三“教导”的。

    那些客人的目光,像粘稠的触手,缠绕在身上。

    它们不同于垃圾场里直白的贪婪或厌恶,而是一种更缓慢、更具评估性的玩味。

    有的目光带着挑剔的审视,从头到脚,衡量着每一分尚未长开的轮廓;有的则充满了某种耐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仿佛在欣赏一株注定要按他们心意生长的盆栽。

    “喂,小丫头,过来。”

    一次,一个腆着肚子、手指上戴满戒指的男人朝我招手。

    我僵硬地走过去,他并不接我递上的酒杯,反而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心汗湿而温热,像某种爬行动物的皮肤。他摩挲着我的手腕内侧,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浊的光。

    “真是……小小的青杏儿。”他低笑着,对同伴说,呼吸喷在我的头顶,带着酒气。“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也那么酸涩……”

    他用力一拉,想把我拽到他身边。我吓得浑身僵硬,托盘倾斜,酒杯差点摔落。

    就在这时,一个阴影悄无声息地笼罩下来。

    是索伦,他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托盘,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隔开了那个胖男人的手腕。

    “先生,”打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钢铁般的硬度,“她还不到时候。店里的规矩,您懂的。”

    胖男人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似乎对这里的“规矩”有所忌惮。他悻悻地松开手,哼了一声:“碰一下都不行?扫兴。”

    打手脸上甚至挤出一个模式化的、毫无温度的微笑:“好的东西值得等待,先生。等到拍卖夜,您完全可以凭实力将她带回家,届时……自然无人干涉。”

    “拍卖夜……”胖男人咀嚼着这个词,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那里面重新燃起了某种志在必得的光芒,比刚才纯粹的sao扰更让我不寒而栗。“有点意思。”

    我端着托盘,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那片区域,背后还能感受到那道黏着的、如同被标价般的目光。

    打手的阻拦并非保护。他们是在维护“商品”的完整性和价值,确保其在最合适的时机,以最高的价格被“售出”。

    每一次阻拦,每一次关于“拍卖夜”的提醒,都像是一把锤子,将“你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这个认知,更沉重地敲进我的骨头里。

    我继续端茶送水,继续承受那些目光,继续在被打手“解救”后,听到他们对客人低声保证“拍卖夜即可拥有”。

    我的笑容更加僵硬,眼神更加空洞。

    我知道,我在这条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上端着的,不仅仅是酒水,更是我自己被缓缓展示、等待最终拍卖的,那个既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