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生活

    

打工生活



    魏亦可的打工度假生活,像一幅色彩浓烈、笔触生动的油画,通过一张张照片和一段段文字,每日准时在赵云舟的手机上铺陈开来。

    这个月,她可能还在南澳某个广袤的车厘子农场,照片里的她戴着宽檐遮阳帽,脸颊被烈日晒得通红发亮,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落,却对着镜头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捧着一大把深红发紫的果实,像是捧着一团燃烧的火焰。配文是:“按桶计酬,今天手速突破极限!就是腰快不是自己的了。”

    下个月,她的背景就换成了西澳某处人迹罕至的绝美海滩。她在一家小小的冲浪旅馆打工换宿,照片里是清晨无人的海岸线,金色的阳光洒在蔚蓝的海面上,她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正在帮忙清理露台上的落叶。文字里带着海风的咸湿气息:“早上五点起来帮老板准备早餐,换来下午整个空闲的时光。学会了辨认几种海鸟,还被一只贪吃的袋鼠抢走了半片面包!”

    赵云舟总是第一时间点开她的消息,看着那些充满生命力的影像,脸上不自觉地浮现温柔的笑意。他认真地回复每一条:

    “车厘子很诱人,但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

    “海景很美,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不错。”

    他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述旅途中的点滴:遇到好心的老太太,看她零钱不够,默默帮她付了公交车费;吐槽餐厅里挑剔的客人,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让她点错了单,被经理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她据理力争,最终让经理道了歉;她更是带着几分自豪,讲述自己如何在青旅的公共厨房里,面对一个出言不逊的白人男子,毫不畏惧地用流利的英语驳斥对方的种族歧视言论,赢得了在场其他背包客的掌声。

    偶尔,他们会打视频电话。屏幕那头的魏亦可,背景可能是嘈杂的青年旅舍厨房,也可能是夕阳下的牧场栅栏边。赵云舟听着她熟练地用英语和路过的同事或偶遇的旅人打招呼、聊天,虽然偶尔还能听出些许口音和语法上的小错误,但那种流畅、自信、敢于表达的姿态,与当年跟随他去国外开会时,那个在学术场合略显紧张、需要他暗中鼓励的魏亦可,已然判若两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与自豪,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照片里的她,皮肤被澳洲灼热的阳光镀上了一层健康的蜜色,素面朝天,头发随意地扎着,甚至有些凌乱,但那双眼睛格外明亮,闪烁着经历风雨后愈发坚韧的光芒。她不再是永城大学里那个时而精致、时而颓唐的博士生,而是一个扎根于真实土地、充满力量与生机的女性。

    赵云舟翻阅着她的文字和影像,仿佛也呼吸到了南半球咸湿的海风,感受到了农场里劳作的艰辛与收获的喜悦。他一度被这种自由、鲜活的生活方式深深吸引,甚至萌生了抛开一切、飞去南半球与她并肩的冲动。但现实的责任与牵绊,像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继续在原有的轨道上前行。

    在魏亦可离开后,赵云舟也开始积极为自己寻找新的出路。他主动联系了过往积累人脉的同事、朋友,探寻合适的工作机会。经过几个月的沟通与权衡,他终于确定了去向——永城隔壁的林城,一所正在大力发展他所在学科的高校。对方对他的研究表现出浓厚兴趣,承诺给予充分的支持,课时安排合理,以便他能专注指导博士生和申请研究基金。

    在正式离开永城大学的那天,他独自在办公室停留了许久。指尖缓缓抚过使用了多年的办公桌面,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无数个日夜伏案工作的痕迹。他走到魏亦可曾经坐过的工位,那里已经换了新的学生,但仿佛还能看到她当年埋首书堆,或偷偷对他眨眼的样子。

    他走上那个他们曾无数次借着夜色掩护短暂相拥、分享亲吻的露台,春风依旧,却物是人非。他甚至下意识地走到了二楼的洗手间外,那个他曾意外撞到魏亦可和她炮友深夜打炮的地方,如今回想起来,竟带着一丝恍如隔世的荒谬感。还有那个他们曾冒险车震的地下停车场角落,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当时紧张又炽热的气息。

    永城大学的这几年,魏亦可早已不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是用她大胆、鲜活、有时甚至带点莽撞的方式,在他按部就班的世界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离开,仿佛也带走了一部分那个曾经困于方寸之间的他自己,同时,又为他打开了一扇看向更广阔世界的窗。

    而在遥远的南半球,魏亦可正用双脚丈量土地,用双手创造生活。她在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的交流碰撞中,变得更加开阔;在独自解决一个个难题(无论是沟通误解、工作纠纷还是旅途意外)的过程中,变得更加坚韧、更有担当。

    她不再需要通过试探底线或伤害自己来确认被爱,她的价值,在每一次顺利完成的采摘、每一次得到客人真心感谢的服务、每一次勇敢捍卫自身尊严的行动中,得到了最坚实的确立。她在赵云舟看不见的地方,正如雨后的春笋,迅速地、顽强地向上生长,逐渐成为一个真正拥有独立灵魂和强大主体性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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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

    之所以安排两人的暂时分开,是为了让两人未来更加健康,更加平等地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