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第3章      回忆

    十五岁那年，江淙的人生不再明亮。父亲和母亲在家的争吵越来越多，从母亲口中慢慢浮现出真相：父亲在外有了女人而且还有了孩子，母亲被逼得歇斯底里，绝然离去，剩下江淙和十四岁的meimei与父亲生活在一起。新阿姨没过多久便加入了新家，他跟meimei在这个家里仿佛成了外人。

    后来母亲也改嫁组建了新家，电话少了，问候少了，连节假日也只有母亲寥寥数语的安慰和微薄转账。新阿姨年轻漂亮却没工作，家里新添了一个弟弟，江淙父亲一人的工资压根支撑不了整个家的开支，江淙和meimei吃得越来越少，在这个家里，他们逐渐成了透明人。

    江淙的成绩是可以上重点高中的，父亲说职校可以免学费还给奖学金，便做主让他去上了职校，双休放假还能回家帮忙阿姨带弟弟。可是meimei马上也要念高中，他清楚知道将来如果自己不承担meimei的学费，那么meimei很有可能初中毕业就不能继续念书。为了meimei能继续上学，他经常请假翘课，通宵代练游戏攒钱。屏幕里的胜负，成了他少有的成就感。

    外人看来，他沉默寡言，但在虚拟世界里，他是主导整个赛场胜负的关键，每一次敲键、每一场胜利，都是他在现实生活里得不到的掌控感。

    他以为自己的世界就要永远这样暗淡下去了，谁知道碰到了喻珏。

    就在喻珏说要点江淙陪玩的那天晚上，她直接转了钱过来，备注写着：【陪玩费 生日预付款】

    他盯着那条转账信息许久，嘴角忍不住抽了下。“这女人疯了。”他低声嘀咕。可手指还是点了收款。

    喻珏立刻发来一个得意的表情包，接着又是一连串语音。她声音清亮带笑，带着江城特有的软糯，还有些nl不分：“里现在是我雇的啦，以后只许语音说话，不许给我打字，陪我玩游戏，知道没？”

    “江淙里声音好好听哦，听里说话我可以吃两碗米饭！”

    江淙靠在床上听完，忍不住笑了一声，笑意从喉咙里挤出，带着少年特有的无奈。

    “你真烦。”他打字回复。

    “我就烦里，能把我怎么样？”她秒回，“怎么不发语音，小心我不点里陪完了。”

    就这样，喻珏像个小太阳似的闯进他生活里，热烈、毫无防备。他本以为这份热情会很快消退，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种“有人在等他上线”的感觉成了习惯。

    夜里他做代练任务，系统提示音一响，她的头像也总亮着。

    “江淙，别打了，陪我去游戏里看烟花！”

    “江淙，我今天被考试挂科了。”

    “江淙，我梦到你了。”

    那时的他还小，不懂“喜欢”是什么，只知道心跳会乱。

    她一声声喊他名字的时候，他连打游戏的节奏都乱了，指尖都在发烫。

    有一次，她输得心态崩了，一气之下说：“你这辅助真菜，害我掉段！”

    他沉默了几秒，轻声说：“那我删游戏吧。”

    她立刻慌了：“哎哎别啊，我乱说的——你不许删，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他没回她。那一整晚，她发了几十条消息，他都没理。直到凌晨，她的语音传来，声音里有点哑：“我道歉行不行？你别生气，我舍不得你。”

    江淙戴着耳机听完那句“舍不得”，心口一阵发烫。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被人喜欢，是这种感觉。

    他发了条语音过去，声音低哑又轻。“下次再骂我，就罚你陪我打一百局。”

    她立刻笑出了声，笑声软糯，带着得逞的甜意。“行啊，我巴不得！”

    后来，他们每天都一起上线。她笑得多，他话不多。可每一句“江淙”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都觉得世界安静了几秒。

    直到某天，她忽然说：“江淙，我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

    那一瞬间，他心跳乱了节奏，手心出了汗。

    那天夜里，江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她的笑声和调侃。四年的差距，他很清楚，她比自己大四岁，成熟、干练、又总带着一丝小太阳般的自信。起初，她像看待弟弟一样逗弄他，偶尔嘲讽他的cao作菜，偶尔翻白眼嫌他慢半拍。江淙总是忍着笑，默默接受，却也暗暗在心里记下她的每一次笑意和叫他名字的方式。

    然而，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开始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变了味。无论在群里还是私下，她的语气里有一种熟悉的温度，让他无法离开，也让她在不知不觉间依赖上了他。

    喻珏有严重的睡眠障碍，遇到江淙之前，她总找声音好听的男生连麦睡觉，让人讲故事哄她入眠。那是她唯一能在黑夜里感到安慰的方式。遇到江淙之后，讲故事的人变成了江淙，只有是他，她才能真正放松，听他讲故事入睡，哪怕隔着屏幕，哪怕他只是低声说一句：“闭上眼睛，没事了。”

    江淙知道，这份信任与依赖来得快也深，他心口隐隐发紧。每一次她把自己完全交给他，他都小心翼翼，又忍不住被牵动——这不仅是责任，更是他从未有过的情感。

    那个夜晚，他翻来覆去，想着她熟悉的语气，想象着她依偎在被子里，眼睛微眯，专注听他讲故事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喻珏抱着枕头，眼睛有些困却又难以闭上。她低声嘀咕：“江淙……可以讲故事吗？”

    屏幕那头，江淙的声音缓缓响起，低沉而带着磁性：“嗯……你想听哪种？”

    “随便你，最好……声音舒服一点的。”她轻轻咬住下唇，声音里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

    江淙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思索如何说才能让她安稳入睡。终于，他开口：“从前有个小女孩，她很勇敢，总是独自面对世界的风雨，但她从不孤单，因为有只小狐狸陪着她。”

    喻珏微微一笑，枕头贴在脸上，心里涌上一股暖意：“然后呢？”

    “然后呢，小狐狸每天晚上都会讲故事给她听，让她在梦里看到更大的世界，也让她知道……有人一直在关心她。”江淙的声音低沉，却缓慢而有节奏。

    她闭上眼睛，轻轻吸了口气，像是把心事全交给了他。

    “江淙……”她忽然轻声喊。

    “嗯？”

    “你……不许挂电话？”

    江淙沉默，指尖敲了几下键盘，最终只回了一句：“不会。”

    屏幕里没有笑意，却足够温暖。她靠在枕头上，眼睛慢慢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