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

    第4章   回眸

    尖锐的闹铃划破梦境，屋外的阳光透过昨晚被掖起的窗帘打进来，洒在喻珏脸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头有点疼。

    昨晚睡得太浅，梦里反复闪回着飞机失事的新闻画面。她拿过手机关掉闹钟，屋子并不隔音，屋外已经有了一些喧嚣，她看过手机里自己设置过的事项，记起来今天是陪同事相亲的日子。

    今天天气也是刮着微风，从开着的窗缝钻进来，带着些许凉意。她坐在床旁愣了很久，才缓缓起身去洗漱。

    镜子里的她依旧面色惨白，看不出气色，眼底发青。她盯着镜中怔了几秒，转身去换了衣服。

    打开衣柜发觉自己好像没有合适的约会衣服，她在毕业后就没有好好打扮过自己。毕业那年，家变突如其来。父母乘坐的航班坠机，她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虽然跟父母聚少离多，但是衣食无忧，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在那之后，她的公主梦幻灭了。

    家族的产业被亲戚迅速接管，她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被当成公主的她连家中的产业有哪些都不知道。那时她才知道，所谓的“保护”，其实也是一种无力。

    她提前结束了实习，连最后学校的结业报告也没写。匆忙领取了毕业证后就离校了。那一年她本该出国进修，按父亲的规划过一条笔直路，可一切都停在了最后一刻。

    她回到只有一个人的老房子，窝在里面足足两年，几乎不出门。外面的世界春夏秋冬轮转，她的世界停在了坠机那天。她白天睡觉，晚上醒着，靠着卖掉家里剩下的首饰和旧画维持生活。偶尔梦到父母的脸也不真切，只觉得很温暖，可醒来却是空荡荡一片，眼泪掉了出来。

    有时候她想出门，可刚打开门就被刺目的阳光劝退，她好像一只夜行的游魂在地球上生存。

    直到第三年春天。

    她在邮箱里收到一封江洲大学的邮件，那是她在大学时跟父亲提起过的学校，她说想去那个学校上学，父亲当时笑笑说好办，让她去做个校医，既不用念书还能跟学生一样无忧无虑，没想到父亲早就给自己铺好了路。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也许老天在逼她活下去。

    收拾行李那天，只带了一个行李箱。旧衣服、几本医学书、一张全家合照。房子卖了，她也不准备再回去了。

    到了江洲——江淙所在的城市，新的生活似乎没她想象的那么轻松。校园的空气很干净，学生们笑着跑过，可是她总是有点跟不上节奏。

    她入职后住进了职工宿舍，房子很老旧，上个世纪的风格，但还好在干净整洁，家具齐全。她学会了自己做饭、修电器、按时上下班。夜里独处的时候，她会看向那张全家照，对着照片发会儿呆。

    慢慢地生活步入正轨，校医院比较悠闲，刚开学军训时学生会多一些，都是一些没有锻炼过的小孩，站会儿就低血糖晕倒的不计其数。面对这些学生和琐碎的病历，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刚刚好，即将步入正轨。直到昨天的晚会结束，她听见的那个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一丝她熟悉的味道。

    当初还在跟江淙网恋时她就说想来江洲大学，这样可以离江淙近一点，她还调侃江淙：“你能考上江洲大学吗？这样我就可以做你学姐了。”江淙那个时候没做回复，她也是随口一提，就没放心上了，喻珏一直以为江淙就是典型的职校混混，整天泡在网吧不学习，对他的家庭情况一概不知。江淙没有刻意隐瞒，只是那个时候的喻珏并不在意这些，那个时候的她只在乎自己的想法，一个自私鬼。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喻珏的回忆。

    “喻珏，你怎么还不出来啊，再不来我这边的座就被人占了！”电话那头，秦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急，像机关枪似的。秦兰是她在校医院结识的学校同事，计算机系的辅导员，平常总喜欢往校医院跑，听她说是为了拿可以减肥塑身的凉茶。一来二去跟喻珏关系熟络起来，也有部分原因是只有喻珏会听她滔滔不绝讲自己的相亲经历。

    喻珏一边扣着衬衫的扣子，一边叹了口气：“马上，马上。”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自己一眼，白色衬衣配了件浅绿格子外套，下身是一条淡蓝色牛仔裤，头发简单扎成马尾，看起来就像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她皱了皱眉，本想换身衣服，但又懒得动。反正不是她相亲，何必浪费力气。

    “对对对，就这样，清爽干净。”秦兰在见到她时眼睛一亮，一边拉她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你别太好看就行，今天主角是我，不过你这身倒不像个医生，像我们院里的老师——格子衬衫牛仔裤哈哈哈。”秦兰大嗓门的笑声引得周围人注目。

    “我知道你怕我抢风头。”喻珏懒洋洋地回她一句，顺手拉开咖啡厅的门。

    咖啡厅里人不多，空气里弥漫着烘焙香。喻珏本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相亲场合，谁知道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秦兰的“作战表”——整整十个名字，旁边还标着时间段以及各个人的职业年龄。

    “……你认真的？”喻珏咋舌。

    “当然。”秦兰笑得有些阴森，“机会多一点，命中率也高。咱们半小时相一个，中途休息十分钟。”

    喻珏哑然失笑：“你这效率，赶上面试了。”

    上午六轮下来，她几乎要被尬笑和尴尬对话逼疯。

    有人滔滔不绝地吹嘘自己，有人全程低头玩手机，还有一个差点向秦兰推销保险。

    到了下午两点半，两人终于找了家小馆子点了碗面。喻珏愁容满面，这面也吃得不开心。“咱们下午还要相亲吗？我可就只剩今天一天假期了，你要全部侵占吗？”

    “喻珏，求求你了帮我一次吧，我一个人相亲总是失败，今天跟你一起反而格外成功，以前相亲十分钟就结束了，今天我竟然都能聊半个钟头！”秦兰兴致上头，绝不退缩的样子让喻珏难以拒绝。

    喻珏刚吃完面，秦兰的手机震个不停。

    “糟了，第七个和第八个都到了！”秦兰一边吸面一边惨叫，“你帮我相一个吧，拜托！要不我一个人怎么分身！”

    喻珏抬头看她那张快要愁哭的脸，实在拒绝不了，只能叹气起身。

    “好，我去顶一个。”她擦擦嘴角的汤渍，语气无奈，“不过你得请我吃三天外卖。”

    “成交！”秦兰一口答应，立刻拽着她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