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十二、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是宗航，急匆匆回来去书房拿了东西就下楼了。” “二少爷压根儿就没进门！” 昨晚二少爷临时回来，惹得上下一阵闹腾，把林太太折腾醒了，她这人有起床气，守着其他佣人就是一通乱骂。 本来就对这些私生子看不惯，尤其是二少爷，最是她心头之恨，一连骂他该死的。 “得亏了你妈那来历不明的下九流舞女，巴结姓闻的这不要脸的！要不是我宽容，你还在戏院里唱戏，哪天卖了屁股！” “这两年得了点风头，学着别人耍起威风来了？！” 因为她这些年睡眠总有问题，一旦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起床气格外的大，一面骂着，一面摔东西。 也是闹了一出大动静，连带着住在她楼下的六姨太也没有睡着。 林太太在上头骂闻帛归，六姨太在下头骂她。 “誰能有她会拿班作势，怪别人，怪别人？呵，男人又不真是死人，誰叫她没有本事。” “她有本事誰能勾引了誰？也不想想怎么会在外头留下孩子，还不是因为她自己。” 好一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大清早。 芝瑶进来叫下去吃早饭，正好林太太下楼。 这时候就看到六姨太人已经坐在那。刚开始的时候兰侨起得晚，一下楼就听见说她迟迟不起是在公馆里住惯了都是脸皮厚，晚上跟男人玩到不知什么时候，可见多么不知廉耻。 今日兰侨起得早，因为被她吵的没有睡着。而这一回林太太下楼，兰侨又被她隐隐骂：天一亮就起来，不是佣人就是乡下人。 刘兰侨的脸顿时像是涨了潮，叫气憋的通红，但她拿林太太有什么办法。 等林太太走了，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 掉下来的一根正好摔在陈芝瑶的脚边，她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 “我去换一双……” “换什么，”兰侨瞪着芝瑶，“吃什么！” 娣娣两人也站在旁边劝慰她，“别动气姑奶奶，还有少爷呢！” 哦对，孩子，还有孩子。 从前她在公馆那边心里就怀着这个孩子，那时候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要提多少回，现在来了这边都叫被气忘了！ 即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念叨了几句。 陈芝瑶看着她的手，不细腻，自然比不上林太太。 她忍不住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看，再一抬头…… 女人总是敏感的，对于她这么微小的动作。刘兰侨眼神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手指一颤，立即像是躲藏一样把自己的手指攥了起来，脸色顷刻间像是气血都退散了，白。 “看什么看！！” 芝瑶怔了一下，屋里的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呆呆地回头看着她。 她年轻的脸上肌rou颤动着，她的手像是尽数由缺点组成的，原本被林太太气红的脸一刹那就白了，她抓起一只杯子，佣人们都吓得闭上眼，但该来的瓷器碎裂声并没有。 兰侨恍惚觉那杯子工艺不一般，想起来这个一个杯子是外国人送给闻先生的瓷茶碗。 堪堪放下，最终又拾起那桌子上另剩的筷子朝着陈芝瑶就‘咻’的掷过去—— 陈芝瑶下意识回头闭眼，筷子的头正戳在她眼角上，有一点湿粘的感觉是主人的口水和饭菜的汁水。 “你给我滚——” 兰侨的骂声震响。 芝瑶微微睁开眼，看着落在地上的筷子，跟她手里握着的这一只是一对。 “哎哟，姑奶奶！” 实际上她不知道，这一双老花梨木的筷子也不便宜。 陈芝瑶低头看着这地上的筷子……真是可怜的女人。 “这是在干什么？”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屋里人转头看去。 是闻先生回来了。 而在闻先生身后，还跟着几张熟悉的面孔。 一位是闻先生的账房和助手姓陈，而另一位跟在在闻先生身后的，男人以一副半真半假的笑容望着她们。 “先生，二少爷……” 佣人们都颔首打了招呼，兰侨一看他回来了，自个儿下巴腮哆嗦着，活像是受了万般委屈。手指绞着，望着闻先生，似乎有许许多多话要说，但又望了望他身边的男人们，被迫般的转身“咯吱咯吱”跑上楼了！ “真是，不安宁！” 闻先生看了餐桌一眼又看了眼陈芝瑶，眉头紧皱，也带着身后账房和助手上楼去了。 屋里在瞬间安静了下来，彼时的呼吸仿佛如同雷鸣。 陈芝瑶低着头，耳边传来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伴随着檀木一下下落地——“噔，噔，噔”的声音，拐杖底端落在她视线里。 与此同时，皮鞋的鞋尖堪堪压在筷子上。鞋底动了动，筷子也就跟着挪了挪。 多清脆的声音……陈芝瑶微微抬眼。 “还不捡起来？” 靠近他身上有一股与通常一般男人身上不大相同的味道，微妙的，像是女人身上有的花香脂粉味，但又不全像那样甜蜜。 她很愿意闻女人身上的那种脂粉的香味，在她还小的时候，有一位沿街拉客的妓女路过她身边，那一股时代兴亡的的香味使她久久不能忘记，即便现在想起了隐约好像一点兴奋…… 皮鞋踩在落地的筷子上，陈芝瑶蹲在地上，能够到，但脚的主人好像并没有挪开的意思。 “……” 她仰头看向闻帛归。而他同样也在看向她，睫毛的影子投在脸上，那一双淡绿的眼睛盯久了简直鬼气森森。 他自己似乎也一向这样以为，所以从不愿意跟人长久的对视。 陈芝瑶既不叫他‘高抬贵脚’，也不叫他‘二少爷’，只是正当她要伸手从他脚下捡筷子的时候，头顶上男人的声口调转了个位置： “没有听到我说话吗？还不快捡起来？” 没有指名道姓，他的脸面朝着一个方向好几个仆人，使众人都有些僵住了脖子，连带着站在那里的娣娣二人，就怕冲她们来。 不过一下子，一个男仆被人一手推了出去，是宗航推他。 “我？！” 人都叫他老鬼。他是先前老宅子那里为闻老爷（闻先生的父亲）烧鸦片烟的，后来被排挤到了闻先生这，因为念他以前在他父亲那办事，闻先生就收留了他。 但佣人们都知道这矮子自己也吃烟，偷偷的偷老先生的烟，抽的蕨瘦蜡枯。 陈芝瑶有一次见到过他老婆来，大家都看着那么胖实的一个女人居然叫他对打对骂…… 老鬼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去，一看筷子踩在他脚下，呲牙咧嘴，抬头笑，“二少爷劳您抬抬脚？” 闻帛归看着他那浑黄的眼珠，谁知他脚底一捻，往前一走，脚下那筷子“咕溜溜”的就往后滚了两下。 一边走一边嘴里还说着，“之前倒不记得家里头有这么个会抽烟人物，怎么没去了老宅子那边伺候，在这多屈材。” 一时间，仿佛一切静止不动了，沉静却使人心不安。 …… 老鬼先前喝了酒曾在后院说他是没名分的野种，长得只跟他那母亲一模一样，谁知道是不是他们闻家的种？闻老爷不愿意把他加入闻家族谱。 …… 是有这么个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传到闻帛归耳朵里的。 但想起这么个场景来，所有人静的都更像默哀似的…… 陈芝瑶站起身立在一旁低着头，闻帛归只掠过了她的身边，走上楼梯去—— 而紧跟他身后的男人也向她这边看了一眼，神情总对她不满。 是他忠诚的狗，名叫宗航，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跟在闻帛归身边，打杂，伴读，开汽车。